李玉染听到阿沅说黑虎、小舅舅和凌十二的另类‘三角恋’，震惊的久久没回过神来。

她怀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是你听谁说的？”

阿沅神情略带着小骄傲：

“我想出来的呀！弟弟在外面跑着玩的时候，阿沅不能跑，只能看，只能想。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见娘亲一脸惊讶半晌不语，阿沅笑问：

“现在娘亲相信阿沅懂男女之情了吧！所以，您可以将您和父亲的往事告诉阿沅。”

阿满在一旁探头：“什么往事什么往事？”

李玉染整个大无语，把儿子的小耳朵一拧：“姐姐生病不能上学，你为何不去学堂？给我上学去！”

阿满不甘心：“我也想听娘亲和父亲的往事，我都不记得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坐花船牵红绳的时候，是我和姐姐牵的吗？”

李玉染想到前世看到的小视频，小孩子看着父母的结婚照哇哇大哭，说爸爸妈妈拍照不带他。

没想到我也生了一个这样大聪明的儿子！

还是阿沅对弟弟有耐心，笑着解释道：

“他们成亲的时候还没生我们呢！弟弟你快去上学，回来跟姐姐说一说今天夫子讲了什么。”

“我和嬷嬷说了要吃牛乳蒸蛋，你去瞧瞧蒸好了没有？”

一听有好吃的，阿满这才笑着离开。见弟弟跑远，阿沅又接着问：

“好了娘亲，弟弟不在，您可以告诉阿沅了。”

李玉染尽可能地简洁道：

“我和你父亲，没有成亲。我因为一些事，到了凌王府，后来遇到危险，我被你舅公救走，他以为我死了。”

“然后我生了你和阿满，他在来崖州之前，既不知道我还活着，也不知道你和弟弟的存在。”

“现在，我们准备去龙牙门，他回大夏，我和他不会再见面。但你和弟弟要不要见他，等你们长大后自己决定。”

阿沅沉思良久，问道：“那娘亲，对你来说，他是坏人吗？你恨他吗？”

李玉染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轻轻摇头：

“他不是坏人，最初也是我自愿去他身边，那时娘亲在掖庭……就是咱们崖州的苦役营，做苦役，被人迫害。”

“我为自救，去了凌王府。受他庇护，躲过一劫。”

“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我对他的感激、景仰变成了怨愤……这些事真的不能说给你听，最起码要到你十八岁才能懂。”

“总之，娘亲并不恨他，他不光不是坏人，还是个大好人，是大夏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曾经他也是娘亲心中的英雄。只是我们的性格，不合适做夫妻。若强行在一起，双方都会很痛苦。”

“但娘亲相信，他会是个好父亲，所以你不必因为我和他的感情总是而烦恼。”

阿沅认真地问：“娘亲，你后悔生阿沅吗？”

李玉染只觉心头一软，满心满眼皆是疼爱，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道：

“怎么会呢？娘亲这辈子后悔很多事，唯一不后悔的就是生下你和弟弟。”

“说起来星夜国能立国，也要感激你和阿满，若没有你俩，娘亲现在肯定是个海盗猎人，说不定已经随天竺商人，跑到另一片海域了。”

“因为生了你们，娘亲才想有个家，为给你们一个安全成长的环境，才会有崖州，也才有了现在的星夜国。”

阿沅摇头，一双大眼睛弥漫着泪水：

“可是，娘亲若没生我和弟弟，又离开了父亲，您就能自由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甚至还能遇到另一个男人，和他成亲，再生一对健康的孩子。而不是像我这样，需要喝父母的血才能活下去。”

李玉染知道阿沅聪慧又早熟，还极度内耗，什么事都会联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病影响的。责任都会往自己身上揽。

但她没想到，女儿会这样内疚和自责。也怪她，告诉孩子父亲死了，可阿沅早就猜到父亲没死，肯定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父亲才会不要他们了。

“不是这样的！在生下你和弟弟之前，娘亲吃过很多苦，我一度以为，我是被神灵厌弃，才会让我经历那么多。”

“只到你和弟弟的出生，我才明白，之前的一切磨难，都是因为神灵要送我这样一份大礼。”

“宝贝，你从来不是娘亲的累赘，娘亲从不后悔生了你。相反，你是个礼物，有了你，娘亲才有了活下动的动力，才找到人生的真谛。”

“娘亲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就算没了你父亲，我也不打算再嫁给别人。娘亲这样的女人，不适合婚姻，做不了世俗男人理想的好妻子。”

没想到这一点阿沅到懂：“是不是像舅公，他是天下最好的人，但他做不了好丈夫。”

李玉染失笑：“没错！娘亲和舅公不同的是，他一心向道。”

“而娘亲，在没生你和弟弟之前，一心向往没有禁锢的自由。现在，则是要为你们打下一片没有战争的国度。”

李玉染以前想的是，等她百年终老之时，再把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事告诉儿女，不管他们理不理解，最起码让他们知道，娘亲是从哪里来的。

第189章 ,/.

但此刻，她觉得用不着等那么久，也许等到阿沅十来岁，开始教她政事的时候，就能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她了。

这个孩子太敏感，太聪慧，虽然她因身体原因，禁锢住的脚步，但禁锢不住思维。

也是自己没养过孩子，哪家三岁孩子，会喜欢画海图，能独立阅读，还能想通那么复杂的情感问题！

她再一次告诉阿沅：

“你不是喝父母血活着孩子，我家阿沅只是生了病，舅公说了， 等你再长大一点，病就好了！宝贝，以后不可以这么说自己。”

“如果是娘亲生了病，需要你的血为药引，你会不愿意给吗？”

阿沅脱口而出：“当然愿意！阿沅愿意拿命换娘亲的命！”

李玉染温柔一笑：“娘亲也是这么想的，你父亲，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再不要这么想自己，明白吗？”

阿沅慢慢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娘亲，你真的不能原谅父亲吗？”

李玉染摇头：“并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我早已不怪他。只是，我们做不了夫妻。”

阿沅又问：“如果父亲改变了呢？变成一个好丈夫。”

李玉染失笑：“为什么要他改变？娘亲自己都是宁死不改变的，凭什么要求他改变呢？”

“宝贝，有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你只要记得，娘亲和父亲，都爱你。可以吗？”

为什么去强求一个男人改变呢？如果你不喜欢男人抽烟，那就一开始就找个不抽烟的男人。

而不是找一个抽烟成瘾的男人，然后要求他为你改变。

如果他不改，你会觉得他不够爱你。

如果他改了，那往后余生，你们都会陷入‘我为你连烟都戒了，还不够爱你吗？’和‘他为我连烟都戒了，我应该原谅他。’

这种可笑的关系当中。

凌牧萧以前是西北凉王，李玉染是掖庭罪奴，她尚且不愿意为这个男人改变。

难道就凭她现在是星夜女王，就让凌牧萧改变吗？

再说，他曾带给她的伤害，并没有随着时间而变淡，只要看到他，她整个人都会再次陷入那种绝望当中。

在这段充满宿命感的孽缘关系当中，两个人从此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的结局。

阿沅这下子真的是似懂非懂了，在孩子的认知里，娘亲是最亲的人，父亲也是最亲的人。

可当你的父亲和母亲感情决裂时，总觉得无法理解，明明就是一家人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特别是她才刚刚找到父亲，母亲就告诉她，两人是做不了夫妻的。

她和阿满注定无法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有父母相伴。

反正凌牧萧暂时不会回崖州，等他们去了龙牙门，两孩子若实在思念父亲，她可以安排他们见面。

但她自己，是不会再见凌牧萧的。

安慰好阿沅，李玉染去找言司学强身健体的功夫，星夜立国时会有很多大典仪式。

她可不想让民众觉得，自家女王是个病秧子。

想到阿沅说言司和凌十二的关系，看着小舅舅，李玉染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既不能劝小舅舅遵循自身的感情，还俗和凌十二在一起。

又不能劝小舅舅坚定自己向道之心，不要挂念凌十二。

就像小舅舅从来不劝她，为了孩子试着和凌牧萧破镜重缘一样。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小舅舅已经够痛苦了，这份痛苦旁人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想通。

李玉染数次欲言又止，还是无法开口说什么。

还是言司率先问：“小玉染是有什么事要跟小舅舅说吗？”

李玉染想想道：“我很担心凌姐姐，小舅舅，你想去一趟长安吗？”

言司沉默地看了李玉染一眼，又是那种充满神性，悲天悯人的眼神。

且比前神性更浓，跟玄月越来越像了。

只这一眼，李玉染便知小舅舅的选择，他已然做出决定，不再沾染红尘情爱。

李玉染一声轻叹，也好，凌姐姐漂泊太久，小舅舅给不了她家，也不了她全部的爱。

希望凌姐姐能想明白，选择黑虎。

半晌，言司才道：“凌牧萧顺利回到长安，凌姑娘不会有事的。”

李玉染点头道：“也不知长安的情况如何了？”

言司语气沉重地道：“我卜了一卦，情况非常不好，大夏，国灭了。”

一听这话，李玉染大惊。她自然不是在担心凌牧萧，而是凌十二、黑虎、蓝松、洪阳都在大夏境内。

大夏国灭是什么意思？胡人和鞑子的兵力竟这般强盛，直接毁了长安城吗？

她不禁想到前世看历史，五胡乱华、安史之乱、靖康之耻，等等汉人遭到外族屠戮的史记，在脑中盘旋。

大夏国遭受的是什么呢？凌牧萧还是回晚了一步吗？

她吩咐方涛，派水师在江南海港打听大夏的情况。

言司道：“尽快立国，不管大夏的情况如何，立国之后，才有能力与之一战。”

如果是异族胜了，肯定不会放弃岭南，那战火自然会蔓延到崖州。

如果是凌牧萧胜了，皇族周氏已经没了成年皇子，凌牧萧自然是要称帝的。

那时，他会不会强取豪夺，便是举国之力也要抢回两个孩子和玉染？

还是他视玉染母子三人为自己的耻辱，视星夜国为敌，觊觎海上繁华，要灭了星夜国呢？

未来充满变数，所以言司才这么心急立国。

同时，这几年龙王观的名声在百姓之间越传越响，带动沿海百姓，都不再信主张活人祭的道观，都改信崖州龙王观。

李玉染非常支持言司传道，龙牙门上第一大的建筑物是王宫城堡，第二大的就是道观。

龙王观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言司要尽最大的能力，将他的道义传的更广，影响更多民众。

星夜国不主张用武力侵略他国，但可用信仰改变他国百姓的思维。

若说李玉染心中有一张世界地图，想让星夜旗飘向每一片海域。

那言司心上同样有一片宇宙，想让道义传播到每一个人的心中。

阿沅身体康复之后，赶在新年前，李玉染在崖州举办了盛大的迁都仪式。

将崖州城主之位，交给了方涛和珍珠。

她则带着一半民众，乘坐女王号战舰，去往龙牙门。

这一日，岭南各部派人携贺礼来送，天竺商人早早等在崖州，就为参加星夜建国大典。

言司择的黄道吉日，腊月初六，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全崖州百姓送到海港，载歌载舞，欢庆立国。

李玉染依旧是一身深蓝女王服，头戴王冠，手握权仗。

先在崖州岛宣布，星夜，立国！

阿满身着水师军服，阿沅身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女王服，两人跟在母亲身后。

身旁则是穿着天师服的言司，从城主府到海港，沿途铺满鲜花。

耳边是百姓的欢呼声，远处是烟花绽放。

从崖州到龙牙门沿途，几乎隔数百米就一艘挂着星夜旗的战舰。

女王号走到哪里，哪里的号角就吹响。

她特地让绕岛一圈，从崖州到南洋群岛，最后才到龙牙门，凡是已经归属星夜国的岛屿。

女王号都要经过，而她站在船头，和岛上百姓遥遥挥手。

就在大夏亡国的这一年，星夜国，立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