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在回忆中寻找曾经，便是在岁月的长河中刻舟求剑，根本没有结果。

苦果已酿成，唯有自咽。

当凌四拿着岭南那边传回的消息找到他的时候，只觉心疼不已，才三年，王爷好像苍老了三十岁。

一头干枯的白发，胡子拉碴，一双眼眸好像悲伤了千年，让人不忍亦不敢直视，全身笼罩着浓浓的孤寂落寞。

只有望着身边的骨灰坛的时候，他的眼神才有了别样的情愫。凌四一声长叹，都道时间久了，感情淡了，也就走出来了。

可，不思量，自难忘。

王爷自己不愿意淡忘，对王妃的记忆不是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而是经过时间的刻划，变得更深邃，更清晰。

特别是这其中还有深入骨髓的悔恨，犹如在王爷的心上刺了一刀，那伤口只要呼吸，便会掉的生痛。

唯死，方能忘。

只要还活着，永远都不可能忘掉。

半晌，凌四上前：“王爷，岭南那边出了些事。崖州岛被一个叫李星夜的女子占去，她，自立为王！”

凌牧萧接过凌四手中的密报，一条条看完，这个李星夜好像是凭空出世的一样。

三年前突然出现在崖州，杀海盗，建商队，探航线，收流民，开工坊……

三年期间崖州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开始的岭南各大家庭，将她视为能赚钱的钱袋子。

到现在整个岭南与之一战，都败了。她一计招贵婿，将各大家族青年才俊，全部杀尽。

特有的鱼油火器，在海上打的岭南水师毫无招架之力。

而她在大胜之后，并没有乘胜登岸，占领岭南，而是宣布，她只要崖州，自立为王。

且还派出大半兵力，去攻打倭国。

凌牧萧本来看一不甚在意，这三年大夏宣布自立为王的地方豪强太多了，不过他已经平定了整个江北。

便是那‘漠北王’，知晓是蓝松，他真诚与之沟通，只要蓝松灭了百济，他就真的封他为异姓王。

蓝松也不想跟他为敌，便答应了臣服小皇帝，正在想办法灭百济。

江北平定，至于江南那些地方诸侯，全不是他的对手。他只是不想打的大夏江山千疮百孔，才没有大肆兴兵。

没想到连小小崖州一女子，都敢自立称王。看来江南是真的够乱的！

他正欲将密信丢给凌四，告诉他不必在意，小小崖州不足为患。

就在这时，他看到星夜女王麾下大将的消息。

一猛将擅使流星锤，被海盗称为黑虎将军！

一女将擅使长刀，无人知其姓名，为崖州水师统帅。

一道士擅使长剑，管理岛上政务，人称言道长……

凌牧萧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巨响，他猛地站起来，揪过凌四的衣领，急的眼尾腥红：

“还有呢？快，将所有关于崖州情报都给本王取来！”

“派人，派所有暗探，去岭南，去崖州，将李星夜的情报，全部给本王查到！”

凌四吓一跳，以为凌王疯了。不，应该说，王爷终于疯了！

自王妃一死，凌王一夜白头，凌四就觉得王爷离疯不远了，没想到他还撑了三年。

直到今天看到一个姓李的女子，然后被刺激的，发疯了。

凌四用安慰的口吻道：“王爷您别急，属下这就差人去办。”

“可是这李星夜有什么不妥？虽说她的实力挺强，但崖州弹丸之力，她兵力不足一万，实在不足为惧啊！”

凌牧萧如疯如颠，握着那些密信，反复念叨道：“你没看出来吗？这个李星夜，是本王的王妃！”

凌四：“……呃，王爷想娶她？”

王爷还真是特别，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寡妇，就因为人家姓李？

凌牧萧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凌四这个蠢货真是蠢透了！怪不得之前凌十二总骂他蠢！

不禁怒道：“本王是说，这个李星夜，是玉染。”

凌四上前指着骨灰坛：“她是王妃，那这里面是谁？”王爷您可是天天抱着睡觉，抱着哭的。

凌牧萧亢奋的神情，一点点变回落寞，那一瞬间，凌四觉得，王爷好像死掉了一样。

那朵海棠花是他亲手所刻，亲眼所见。

她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跳入海火，怎么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是他太过思念，才会有这样的错觉，也许玉染像之前那次死遁一样，又一次死里逃生了。

可是用流星锤的黑虎，擅刀的女统帅，三年前出现在崖州，这也太巧合了！

凌牧萧脑中百转千回，恨不得立即飞到崖州一探究竟。

当年除了玉染之外，凌十二和黑虎的消失也很让人在意。

虽然他猜，是黑虎杀了周承泽，在凌十二的帮忙下，两人一起畏罪潜逃。

他有意偏袒，便未将此事告知旁边，将周承泽的死安到北疆头上。

也许是这两人，帮助玉染死遁，他们三个逃到海岛上呢?

就算那李星夜不是玉染，他也要确定一下，那女统帅是不是凌十二。

第189章 ,/.

凌牧萧吩咐道：“安排一下，本王要亲自去崖州。”

凌四大惊：“就为跟李星放提亲？可王爷您不是要去平定江南吗？”

凌牧萧狠狠地剐了他一眼，正欲再骂，突然远处传来急急的马蹄声，接着一声急报：

“报！王爷，漠北急报！北疆，北疆入侵幽州！”

众人大惊，周长乐二次和亲，这才多久，北疆又要入侵大夏？

这长江以南还未平复，漠北又告急，王爷又要远征了。

凌牧萧冷静地问：“蓝将军的情报呢？”

那人急道：“蓝将军被困百济，幽州兵力空虚，北疆才趁虚而入。”

凌牧萧长眸微眯：“点兵，发兵幽州！”

他抱起骨灰坛，不管李星夜是谁，待本王平定幽州，定去崖州一见。

蓝松被困百济的消息，李玉染是无法知道的，不管是长安、幽州还是百济，离崖州都太远太远，真正是远到天边。

在没和岭南一战之前，她对大夏国内的消息，都是听往来商队说的。

但在和岭南一战之后，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已经无法再低调，大夏朝廷再无能，再混乱，她的大名也该传过去了。

说不定在凌牧萧那里，她和江南、蜀中的叛军一样，也有了一席之地。

所以她必须关注朝廷动向，便和言司商议，安排了一些人跟随商队，进入大夏国内。

江南、蜀中、岭南甚至长安，都有崖州的人做起小生意，表面是开饭馆或是茶楼，背地里却是打探消息。

她看着不远处玩耍的两个孩子，对言司道：“小舅舅，我只想守住崖州，并不想登岸去抢天下。”

言司真诚建议：“可崖州离岭南太近了，如今大夏内战不止，鞭长莫及。”

“但这内战总会过去，崖州朝廷是肯定要夺回去的。”

“再者，我们的势力已大，你不想建功，下面人也会心不甘。”

“不如往南洋群岛上立国建城，崖州为国下一城，进可攻退可守。”

言司同样温柔地看一眼两孩子：“小舅舅知道你对崖州感情极深，但为了孩子安全成长，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上次和岭南一战，两孩子虽躲在龙王观，可也受了惊吓。特别是阿沅，一直担心你会不会受伤。”

言司的语气中带了歉意：“至今无法根治阿沅的心疾，你的身体长年累月的取血，也极为虚弱。”

“龙牙门是个好地方，我们的玻璃工坊在那里的岛上，这几年黑虎将那片岛屿上的土着，都转移到别的岛上。”

“也囤够了建城的材料，只要你一直令下，我们随时能去那里立国建城。”

若是旁边这么说，李玉染还会反驳一下，她能守住崖州，和岭南一战，最少能得三年太平。

但是言司这么说，那就说明，她麾下之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她不愿意进攻大夏国土，又不愿意去南洋群岛立国，非守着小小崖州。

这让麾下之人非常没有安全感，如此下去，迟早有人叛变，要么进军岭南，要么先一步去南洋群岛立国。

龙牙门，也就是后世的新加坡，那里确实适合建城立国。

李玉染沉思片刻后道：“好，待凌十二和黑虎回来，便准备立国之事吧！”

此刻，凌十二正在和倭水师激战，而黑虎带了一队人马登岸，去猎杀那个统一半个倭国的大将军。

只要那人一死，倭国再次陷入混乱，他们就能功成身退。

计划进行的极为顺利，黑虎带着鱼油上岸，杀的敌人完无招架之力。

他亲手杀了那个所谓的大将，还没高到他的胸口，竟然是倭人中最高大的！

黑虎觉得可笑，怪不得自己一直被倭人称之为鬼将！

就他这个身高体形，在倭人之中确实如鬼如神。

他按凌十二说的，把那将军的头颅送到另一个大城主家门口，还高喊：“任务完成！”

成功挑起大将军部下，与这个大城主的矛盾，双方一个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一个都不知道咋解释，便打了起来。

黑虎看的嘿嘿直乐，对凌十二说：“以后你要是有两个仇人，把其中一个拉到另一个家门口上吊。”

“哈哈，你的两仇人就会杀个你死我活，痛快！”

凌十二翻个白眼道：“这一招留给你用，我就是有一百个仇人，我的刀也能将其全部斩杀！”

两人带着船队，本来要返航的，结果遇到海风，被吹偏了，直接吹到往百济的方向。

黑虎道：“来都来了，不能空船回去啊！走，去百济拉一船棉布。”

就在这时，他们遇到百济的数艘商船，那商船上面装的不是货物，而是女子，满船的女子。

被关在笼子里，跟牲口一样。

凌十二大怒，她身为女子，总是见不到这样的场面。不管是汉女还是百济女，被人这样当牲口凌辱，她都不能视而不见。

这些商船虽然有护卫，但哪里是崖州军的对手，很快就全部被杀或被擒，商船主人带到凌十二面前。

一问才知，百济灭了新罗，这些女子都是失了国土的新罗女，被百济以极低的价格卖到倭国。

这一船足有五百人，其价值，还不如五百只羊……

人命如草芥，而在战争时，人命贱的连草都不如！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眼前这十艘商船，足有几千新罗女。

甚至百济都不要钱，只要倭国出点兵帮他们就行了。

凌十二问：“帮他们？帮他们打谁？”

“打夏军，百济灭了新罗之后，欲出兵大夏，大夏漠北军杀到百济，两军已经你来我往打了一、两年。”

黑虎急问：“漠北军主帅是谁？”

他之前就听说过，只是一直找不到当事人问一问情况，这商人是奉命送新罗女到倭国的，看样子是知道实情。

那人忙道：“姓蓝，都唤他蓝大将军，还有一大将姓洪。”

黑虎当场愣住，他转过身子看向凌十二，突然激动地喊道：“是蓝松！是我蓝松兄弟！”

“凌帅，快，我们去百济，助蓝松！”

凌十二自然同意，黑虎是想着助蓝松，而她不光是要帮蓝松，还是助夏军。

小小百济，也想出兵大夏？你们是看那北疆兴兵，想跟北疆学是不是？

凌十二将这商人俘虏，由他带路去百济，派出一艘船，送这十艘船的新罗女去崖州。

不用登陆崖州，只要跟星夜女王和言道长说一声，人送到南洋群岛上。

如今南洋群岛建的各大工坊，极度缺人，特别是新建的棉纺织工坊。

新罗女最擅织棉刺绣，这在百济眼里是五千个女奴，在崖州人眼里，那就是五千个优秀女工啊！

她令人将这些女子从笼子里放出来，给清水和吃食，还给她们治伤。

当然，她们哭着求送回家是无法满足的，新罗已经国灭，她们已经无家可回了。

凌十二只有一个时辰安排这些新罗女的命运，因为黑虎很是焦急，恨不得插翅飞到百济，飞到蓝松身边。

此时两人还不知道，因为蓝松亲自带兵打百济，北疆得到消息，趁虚攻战幽州。

以前的百姓为躲避战争，逃到深山。

而他们随着李玉染逃到崖州荒岛，可战争还是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