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万人只有孩子们的母亲，在挣扎哭泣，可那声音太小，被热闹欢呼的人群给淹没。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道士们喊道：“龙王来收贡品了！都快回去，不可直视龙王！”

岸上之人皆做鸟兽散，皆议论纷纷，这些道士果然是活神仙，算到龙王会来，贡品下海，龙王就来了！

这场及时雨也给了李玉染救人的机会，她跳下海游向小船，同时让黑虎等人撒网。

除了她，还有那两个少年，和十几个擅水的民妇，都纷纷下水。

从那场风暴中活下来，比起虚无缥缈的龙王，他们更信星夜女王的话。

非常幸运，三个新娘和十二个孩子，一个不少，全被救了上来。

因为他们的手脚被绑在一起，所以才没被海浪冲散。

当他们在船上醒来的时候，有种不知是生是死的恍惚感，有孩子小声问：

“这是龙宫吗？你们是龙王？”

李玉染蹲下，摸摸他的头道：“不是，我们是海商，见你们溺水，便救你们上船。”

没想到那三个大点的姑娘，也就是龙王新娘，竟然都哭了起来：

“不行的！我们必须去祭龙王，否则会发大水，淹了我们的家。”

黑虎气极，没想到救上来的是这样的愚昧女子，骂道：“祭龙王就是跳海淹死吗？”

“这海里每天不知道淹死多少人，都被鱼虾啃噬的七零八落，也没见龙王来收！”

“你们被那些假道士给骗了，根本没有龙王。”

那些女孩子依旧哭个不停：“那送我们回家，我们要跟父母说，是龙王不要我们。”

李玉染没有丝毫心软，指着甲板道：“我不可能送你们回去！那样，会害死所有人。”

“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二是，从这里跳下去，且看龙王收不收你们？”

十几个小点的孩子，早被那些村妇安抚住，没有吵闹，只有那三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满脸惶恐，哭个不停。

听李玉染这么说，她们环顾四周，希望有别人能替她们说话，送她们回家。

结果所有人都冷冷注视，没有一个人开口，很明显，满船人都听这个女子的。

三人沉默了，她们被父母乡亲哄着祭龙王，是抱着以死换家乡太平的念头。

现在被人救下，再让她们跳海，已然没了这种勇气。

半晌，其中一个女子才问：“跟你们走，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卖给海盗吗？”

李玉染正色道：“我乃星夜女王，海上守护者，从不做买卖人口的生意。”

“我们的目的地是崖州，到那时，开始新生活。”

“再问你们一次，是跟我们走，还是跳海祭龙王？”

那女子这才坚定地回道：“我跟你们走！”

剩下两个女孩也含泪道：“我们跟你走。别让我们下海喂鱼。”

安抚的工作自然不是李玉染来做，那四十八个村民，自会安抚她们。

李玉染见言司从头到尾都在沉默，不禁问道：“小舅舅觉得我做的不对？”

言司摇头：“今日救了这些祭品，明日呢？明年呢？”

李玉染也报以沉默，沿海活人祭龙王事件，千百年来都有，若遇到强盛王朝，铁腕帝王，这种情况会少一些。

就算是前世，也是到种花家开启新时代，这种野蛮陋习才得以杜绝。

“小舅舅准备如何？”

“我想在沿海地区，传播真正的道家教义，从根源处让百姓认识到，与其祭龙王求庇护，不如求已。”

“让他们相信，人定胜天！”

李玉染心一喜，如此，小舅舅再也不会说要回终南山了！

当即表示：“我会全力支持小舅舅！等咱们到了崖州安定下来，先给您建一所道观！”

李玉染回头看一眼自己一路捡的‘东西’，开局一条小破船，变成了一艘大海盗船。

开局四个人一头驴，现在足有六十九人，外加一头驴和无数条大海鱼。

开局物资只够四人勉强吃喝，现在大船装的满满当当，她说帮言司建道观可不是说说而已，就凭从海盗窝搜的物资，建十个道观都够。

虽然捡‘东西’挺让人开心的，可这捡的方法可谓是惊心动魄，她暗暗心道，还是不要再捡了，一路顺利到崖州吧！

就在这时一个晴天霹雳炸起，那三个龙王新娘中的老大，名唤珍珠的姑娘，在详细跟村民们聊他们的目的地时，知道要去的是崖州岛。

不禁大惊道：“我听父亲说，崖州岛上个月就被海盗占去了。岛上看犯人的官差，都逃走了。”

“这么久都没有水师去岛上，那个岛，已经成了海盗和囚犯窝。”

李玉染有点懵，她问言司：“崖州没有百姓吗？”

言司摇头：“崖州一直都是流放犯流放之地，连渔船都不会靠近，除了海盗和犯人，那里从来没有普通百姓。”

李玉染只觉心头一震，她的家乡，在这个时代，竟然是这么一个所在吗？

第189章 ,/.

她茫然地看着海面，所以，她能去哪？

黑虎见她这般失神，不禁高声道：“李逍，你别泄气啊！不就是一点海盗和囚犯吗？”

“我去把他们锤了喂鱼，咱们把岛占了。”

李玉染茫然地道：“可那，也不是我的家啊！我的家，不是那样的。”

黑虎小声问言司：“你外甥女真在崖州住过？”

凌十二替言司回答：“绝无可能！她生在江南，长在京城，后来，就进了掖庭。”

黑虎用更小的声音道：“我早就觉得李逍得了癔症，她总是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还坚持说崖州是她家。”

“是不是怀孕的原因？凌姑娘，你怀过孕吗？会这样？”

凌十二气的恨不得一拳将他打趴，虎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你娘才怀过孕！”

黑虎瞪大眼睛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娘没怀孕，能有我？”

凌十二胸口剧烈起伏，言司生怕两人当场打起来，赶紧打断道：

“不，玉染并非得了癔症。她只是……”

言司也不知怎么解释才能让两人听懂，逐道：

“庄周梦蝶知道吗？庄子在梦中变成蝴蝶，他醒来在沉思，是他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他？”

“玉染并非生病，而是因机缘巧合，有了同样的际遇。”

黑虎似懂非懂：“你是说，她曾经在睡觉的时候变成一只崖州的蝴蝶，所以才觉得崖州是自己的家？”

他猛一惊，故作神秘地道：

“我跟你们说，我曾经在睡中变成长白山的猛虎，我去长白山，是不是也能找到我的另一个家？”

言司&凌十二：……

这个话题，不适合黑虎参与，两人同时挥手：“你去忙别的，这事不用你管。”

黑虎跑去找在甲板上看海的李玉染，看一眼自己的大虎爪，小心地放低力道拍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是来自崖州的小蝴蝶，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家抢回来。”

李玉染：“……谢谢！”

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还是谢谢！

接下来的航程，李玉染都很沉默。

她以为崖州就算不是世外桃源，顶多就是人烟稀少，她还是能从景色中找到家乡的痕迹的。

完全没想过，崖州竟然是海盗和囚犯的窝点。

在前世，那里可是度假胜地，天涯海角啊！而在这里，它却是地狱深渊般的存在。

如此，自己回去的意义是什么？她以为她能带这一船人去桃源，没想到带她们去的地方是深渊。

见她一天比一天沉默，食不知味，望上海面的神情满目哀伤。

言司上前轻声道：

“当年汉高祖之父在长安思念家乡，高祖便在骊邑为父亲建了一所，跟家乡一模一样的新丰城。”

“里面一屋一楼，一草一木，甚至连村门石磨，都和家乡一模一样。”

“高祖至孝，为解父母思乡之苦，用心至此。”

“小玉染，小舅舅不知你为何认定崖州是你的故乡。但小舅舅也愿为你，重建家园。”

“不管现在的崖州是什么样的，咱们都有时间，哪怕花个几十年。我们做不到，交由你腹中孩子来做。”

“总有一天，会将崖州，建设成你记忆中的故乡。”

这话让李玉染心头大震，思乡之情如喷薄爆发的海啸，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情绪，彻底爆发。

她扑到言司身上，大哭道：“我知道的，我根本就回不了家。”

“小舅舅，我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小舅舅，你能修炼成神仙吗？求你，助我回家好不好？”

“呜呜呜……我的家乡很美很美，那里水清沙白，椰林树影，鸟语花香。那里才不是海盗窝！”

“那里的人们安居乐业，从来没有杀戮，没有活人祭，天灾时我们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我以前总想着去外地上大学，去看看外面的风景，海景我实在看腻了。”

“没想到，外面是这样的！我好后悔，我不该离开家乡的。”

“我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让我经历这些……”

李玉染泣不成声，她从来没有这样爆发地哭过，之前的玉奴哭都是小心翼翼，都是演戏，都抱有目地。

并且，也从来没有人能让她这样放松戒备，能让她大哭一场。

多年的思乡之情，她将其压在心底，一年接一年，在心底结成厚厚的一个茧。

此刻，那个茧破了，化成眼泪喷涌而出。

言司轻轻地抚摸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没有说让她别哭，只帮她擦去眼泪和鼻涕，让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直到她哭精疲力尽，眼泪渐干，言司才轻声安慰道：“小玉染，小舅舅修不成神仙的。”

“记得小舅舅的话吗？求神求佛求仙，不如求已。”

“你说你回不了家乡，但只要崖州还在，你的家就还在啊！”

“我们齐心协力，就像高祖为其父建的家乡一样，一定也能将你记忆中的崖州建出来。”

说话间，黑虎在甲板上喊：“崖州，崖州到了！”

李玉染飞速跑到船头，远远地看，崖州确实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岛屿、鹿回山、海湾，她看过千百万遍，她梦过千百万遍，她思念过千百万遍。

家乡如画，在她的脑海日夜勾勒。

此刻，终于近在眼前。

她的身体在风中颤抖起来，她的双眼饱含深情，她好像长出翅膀，飞到那魂牵梦绕的海岛上。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她也无人可问，只问那海鸥、海燕，你可曾飞过我家门前？

可当船临近海湾的时候，意外发生，十几艘海盗船，无数海盗，射着箭、掷着铁索，嚎叫着咆哮着，欲登上星夜船。

满船女子皆吓的哭起来，这跟之前遇到的海盗船还不一样，那时只有三艘，而现在可是十几艘，还有数不清的海盗。

这要落到他们手里，这一船女子的命运，比跳海喂鱼还惨。

她梦幻般的家乡，真的变成了一个海盗窝。

李玉染就算再心急登岛，也只得撤离，当机立断调转船头：

“撤退！先撤退！”

她熟悉这附近的每一个小岛，很容易找到一个无人荒岛暂时停泊，从长计议。

黑虎扛着流星锤大怒：“让我一人先登岛，特娘的，老子将那群混蛋锤爆喂鱼！”

凌十二最为冷静，刚刚只是一个照面，她也看清了那些海盗的势力：

“倭盗占大半，那些红发满脸胡子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红毛海盗，没想到他们也来到崖州。”

“还有一些面有刺青者，那都是发配崖州的重刑犯，看来海盗将他们从牢中放出，他们加入了海盗。”

又对黑虎道：“双拳难离四手，你一人一锤，又能锤死多少？”

“连官府都弃岛不顾，凭咱们这点人手，怎么跟这些贼寇斗？”

黑虎气的想将流星锤甩到船上，可想到砸坏了，还得自己来修，只能将锤换个肩膀扛：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到了崖州，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凌十二看着李玉染道：“所以才要从长计议！等李逍和言道长想出计策，咱们再杀上岛。”

那三个龙王新娘又哭了起来：“肯定是因为我们没有祭献龙王，龙王才发怒让我们遇到海盗。”

黑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有海盗！我们一路都遇到多少回海盗了，干你们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