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陈石看他表情还好，便放下了心，随意的点了两个菜，要了一瓶啤酒，道：“一会儿你再与我细说……”

林豪看着他是真饿了，狼吞虎咽的吃菜，喝酒，又扒下去两大碗饭，这才酒足饭饱，然后看着他笑着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豪一直看着他吃饭，眉目间带着笑意，十分平淡的样子，看上去特别怡人。他也不问陈石究竟是去忙什么，事实上，他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几乎从来不问，只是会关心他的身体，他的状况，从不打听他为叶琰去做什么事情，从不干涉他的工作。

陈石觉得这孩子是真心的被教的很好，想到姐姐和父母那样的性子，也难怪教的孩子的性子没有移了位，还好，他没有继承他亲父那样的性格。陈石心中只感觉到自豪，满满的，他眸光放柔，真的将林豪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在疼的。

林豪点了点头，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便淡淡的将事给说了，陈石的脸色也渐渐的阴沉了下来。

林豪看他脸色不对劲，特别阴沉的样子，便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现在已经解决了，黄姨虽受了点非议指点，但也没有受伤，只是受了点委屈，一个离婚的单身女人，这种事是难免的……”

陈石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只是道：“刚刚看你红着眼睛，是不是也与此事有关，想到了以前的什么？！”

林豪顿了一下，暗想不愧是亲舅舅，他翘个尾巴，他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种血脉之间的感应也挺奇妙的。

他也知道瞒不过去，况且是跟最亲近的人，倒也没必要瞒着，反而生份，他心中堵着的东西，也确实是需要一个人细说，才能平息下来。

他顿了一下，道：“……舅舅，我怕你听了也不好受……”

“你说吧，我想知道……”陈石语气淡淡的，只是盯着林豪。

“其实我妈和我没有黄姨和妮妮那样的好运气，能遇到凌家人，今天出事的时候，很多人在帮着黄姨，黄姨虽受了委屈，但心中是暖的，我很羡慕她，又忍不住去帮她，不想让她重蹈我妈的覆辙……”林豪眼睛又红了，他低下了头，却没掉泪，小肩膀显得有些脆弱，陈石看了心都疼的纠了起来。

林豪继续道：“……妈妈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妈妈本来生的就好，比黄姨还要出色，舅舅也生的好，你们两个都继承了外公外婆的相貌，特别出色，而我也继承了你们所有的优点，所以才生的好，妈妈的相貌，你也是知道的，虽然贫苦，虽然操劳，但时间也并未磨去多少她的颜色，她虽劳累，却并不肯走捷径，所以惹了很多麻烦，颜色带给她的并不算好事，她吃的苦更多，以前在那个家时，那个男人……”

林豪顿了一下眼睛，冷笑道：“……我身上流着另一半血的男人，总是疑心我妈，因为我妈生的好，总有男人来搭讪，我妈烦不胜烦，频频拒绝，但时日久了，有人在那个蠢货男人面前开着我妈的玩笑，说一些闲话，他就当了真，总是喝醉了打我妈……”

林豪的眸中沉了怒色，平息了良久，才道：“……那时候我还小，记得却很清楚，直到后来我妈再也忍不住了，才带着我出走了，其实以前的事情，都是小事，这一件才是最难堪的，最难以启齿的，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颜色带给我妈妈的是苦难，而她偏偏嫁了一个蠢货男人，经不起激，在村子里也被人当猴耍，我妈她就是直接受难者，可是，没有人同情她，没有人同情我们母子，男人们不管事，生事的男人直乐，那些女人也没什么好货色，反而幸灾乐祸，那段回忆，我想起来都心痛，小时候不太明白，后来我想明白了，一想起来，心中都发寒的疼……这个是主因，以前说的都是次因……那些人真的太冷漠了，妈妈她受的苦太多太多，她那样的女人，本该被爱着她的男人护在怀里疼的，可是却嫁错了人……”

林豪语气平淡，眸中却带着不能平息的异色。

陈石的心也提了起来，压抑不住的升腾起怒火。

“……我以为，我妈也以为，来了城里会好一些，可是，这些只是开始而已……”林豪难过的道：“……我妈心高气傲，一直想靠双手活着，可是真的太难太难了，若她生的普通一点，还算好，可是……”

林豪眼泪总算忍不住滑落下来，道：“……找普通一点的工作，总有女人为难她，看她不顺眼，不是女员工，就是女老板，总想挤兑走她，不然就是男员工，男老板的骚007扰她，没有一个人心疼她，同情她，明明错的不是她，可是，那些人总是暗地里骂她是狐狸精，惯会勾007引人的，可明明我妈什么也没有做过，我妈总是被逼走，渐渐的竟然逼的我们母子走投无路……”

“那个时间没有幸运遇到与凌家相似的好人，若是那时候遇到了该有多好，哪怕只有一个，哪怕不能帮我们什么，也好啊，至少是个安慰，所以我才羡慕黄姨……”林豪眼泪刷刷的掉落，陈石眼圈也红了起来，拳头紧紧的捏紧。

“我妈在外头受了委屈一直不肯跟我说，可我什么都知道的，那时候我还怨她生的太好……后来竟然有人打起我妈的主意，想让她去站街，我妈那样心性的人，怎么会肯，哪知道，就有人缠上了她，又来逼迫我，因为我也生的极好……呵……”林豪捂住了眼睛，道：“……我妈后来就带着我东躲西藏，我妈就是心理压力太大，看不到希望，这才把身体给拖垮了的，打着零碎的工钱极低的工，渐渐的身子也熬不住了，几年下来，就生生的不行了……是这个世界逼的她成了这样，英年早逝的，若不是她的相貌，她断不至于如此的……她临去之前，一直痛悔的看着我，说不该生我下来，说她不放心丢下我就走，说她走了，我这样的相貌又该怎么办……她怕我也会……被逼到那种地步，她那时的表情，那样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林豪低声道：“……后来我就学会了狠，才有了一席之地，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狠到没有人敢惹我，因为我……可以舍命。不然哪还会有我的存在……”

陈石听的也有点受不了了，他哭了起来，一个铁血汉子，十分的难受，那种痛似要将他脊梁骨给压弯了似的疼，他的大手一把抓住林豪稚嫩却布满茧的双手，道：“……对不起，是舅舅……找你们晚了……”

林豪摇了摇头，道：“……舅舅，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这些事压在我心里太难受了，说出来，我心里好受的多，至少现在有你护着我……妈妈也能放心，她走的时候，至少是干净的，我也是。妈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只是运气不好，没找到合适的男人疼她，她也没有像黄姨那样的运气，可以遇到薇薇将她带回家，她也没有一副好身体再多等些日子等到你来，我只是难受我妈她死不瞑目，我至今都能想到她那时的眼神和表情，那种绝望……”

“现在没事了，乖……”陈石走过去，一把抱住他，道：“……以后再也不会了，舅舅会护着你……”

林豪擦了眼泪，红着眼睛道：“……嗯，所以我现在很好很幸福，况且我也会保护我自己，我以后一定会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我自己，保护好舅舅，保护好……我最在乎的人。”

陈石心痛的说不出话来。可是他佩服的却是这个孩子的心性，心中藏着巨痛，却还是一直往前走，这么坚定而坚强，都快让他哭了。他想到他姐姐的性子，的确是如此，吃再多的苦，也坚持着自己的坚持，从来不肯让人操半分的心，这些……他竟然全不知情，陈石现在想杀了那个男人的心都有了。那个男人……怎么配拥有他的姐姐，怎么配做林豪的爸爸？！他不配……

“我妈妈她只是没有生在一个好年代，她只是嫁错了人……”林豪道：“……舅舅又不在家，她无所依靠，自然是只有被欺负的份，人善被人欺，我妈妈她明明这么善良，却总是……”

“是她投生错了在我们家……”陈石悲痛万分的道：“……若是生在旁人家，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命运……”

“是那个时代，毁了多少的女人……”林豪道：“……所以我才赞同薇薇说的，我们越前进，时代越变，女人的地位有所上升，至少，像我妈，像黄姨这样的悲剧就少得多，至少真的遇上了糟心的人，还可以有改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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