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之危
作者:柔茗剑 | 分类: | 字数:55.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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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再入勤缘山
送走了外祖父与同岁的表姐,公主十分累心地叹了口气,潘略适时走了过来,轻声问,“郑家又让您受委屈了?”公主并不觉得潘略这话有什么逾越,清晰地对答道,“是,只会欺负本宫。”然后觉得心里畅快了些,仔细打量着潘略,“你也是运气不好,长得太过出色,姐姐就是天生好色,才会请外祖父出面,欲从起凤阁将你挖走。”好色、挖走——一下子刺激到了潘略,喉咙里像有异物在不断膨胀、涌动,难以压制、忍受,但头脑很快就清醒过来,他相信自己对于公主来说,依然、永远是有用之人。
“别紧张,本宫已经吃了大亏,不可能再把你搭进去,你就准备在起凤阁效命一辈子吧。”潘略为之一振,喉咙立时通畅无比,也就继续直言不讳,“您得保证,郑将军不会再无礼地闯进我的住处——”公主抬手,郑重承诺,“本宫保证。”然后眼神里现出锋利的光芒,“你呢,以后也还会跟她碰面,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务必给她体面,她是守边多年的女将,领兵上阵浴血奋战从未叫苦喊痛,论坚强勇猛,整个棠延没有哪个女子比得过她,懂吗?”潘略的喉咙再度绷紧,“懂。”公主这才说,“回去歇着吧。”利落地打发走了命犯桃花的英俊人物。
“澄儿,闯入一个俊美太监的住所,与之挥剑拼斗的事情,绝不要、也绝不能再干了。”郑勤澄从未想过,向来儒雅、和气的祖父会在一段话里说出两个“绝”字来。此刻,她已回到皇帝赏赐的将军府里,躺在榻上,回味祖父的话。过去的几年间,她作风强悍,却也熟知兵法策略,思维敏捷,屡建奇功,于危局之中,带领士兵们顽强地找出破敌之法,令男人们心悦诚服。只是,她没料到自己会遇见潘略,以及不得已而扮成女子的潘略美人。
她起身来至院落里,守夜的士兵紧忙施礼,尊她一声,“郑将军。”一时之间,她有些恍惚。征战多年,她几乎忘了自己是女子,耳畔都是将士们呼唤她“郑将军”,她听得非常习惯、坦然,但是,只是,这里不是风沙漫天、随心自在的南疆,而是繁华、浩大、规矩甚多的皇都,这里可容不下一个不把自己当做女子的郑氏女子,因此,她得按照家族的意思尽快嫁人,祖父说了,人选已定,便是曹狐。
现在,夜色深沉,曹狐已经知道了父亲乃至整个家族为其定下的姻缘,原本以为自己会激烈地反抗,竟也没有这样。他躺在榻上,分明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黑暗之中,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绝望与无力。北域归来,却接连陷进计策里,非但回不去了,且还要迎娶全棠延最具男子气概的女将军,这种感受是说不清楚的。他知道即使不是郑勤澄,家族也还会有别的安排,反正不可能是自己真正爱恋、想娶之人。所以抗争有什么意义?!想到此处,他又开始羡慕赵廷钊,人家虽然也攀不上所爱之人,却可以不娶谁来将就此生,多么好,痛苦终究会减少一些吧。
今夜明月圆润而光洁,让人看了心里格外安心。这是荀子修首度驾驭欢白兽,便就默契十足,比如此刻,子修想好好欣赏一番明月,欢白就乖巧地停在勤缘山脚下,任主人将心寄明月。
“走吧,早去早回。”倒是晋威不解风情,上前催促。质子回过神来,感慨道,“日子真是过得飞快,就比如欢白,昨天似乎还在我怀里撒娇、讨关爱,今夜却成了我的坐骑。”晋威音色尖利如常,“进了山,您就别骑它了,不是它载不了您,而是奴婢的马不济,上不得山,以奴婢的飞掠身法,也不敢保证能拼过欢白的脚力。”然后降低声音,缓慢地说,“入了此灵山,虽有王者利齿护您,然而若公子不在奴婢的视线之内,奴婢仍会慌乱无比的。”
行于山中,质子才体会到欢白之父赠予的断齿威力巨大,迫得进阶的灵物们如见王者真身一般,皆远远避之,所过之处,甚至听不到鸟鸣。不多时,欢白入了父亲静修的山洞,质子不由地与晋威聊叙起来,话题多源自各自所读之书,各有各的见地,交流之后对于彼此之思大有助益。某一刹,晋威眼神一凛,出手拿住了一只黑紫灵貂,于其咝咝哀叫声中,晋威确信它便是此前来惜泓居送信的信使,这才放手罢休。“你倒是胆大,敢靠近我家公子。”晋威十分认真地审问起此灵貂来,“还有何赐教?”灵貂歪了歪头,发出两声“咳咳”。子修抿嘴一笑,却见晋威正望着自己,表情严肃得很,只得说,“它倒是乖乖让你审问,怪可爱的。”
晋威再次俯视可爱的灵貂,“因为你,我欠了别人一顶御寒的帽子。”灵貂听懂了一般,蜷缩成一团,像是内疚,也似求饶。“你别吓它。”质子俯身抚了抚灵貂的小脑袋,温柔地说,“去吧。”小家伙再次“咳咳”地叫了两声,挺身发力,脚下生风,转眼无踪。“果然没良心。”晋威叹气道。“不然呢?你还真指望它留下皮毛,给成崊做帽子呀?”晋威闻听此言,没有忍住,开怀一笑。“看吧,能博君一笑,也算是它报恩了。”子修说罢,也会心一笑。
由衷的微笑只停留了片刻,晋威猛然转身抽剑横扫,剑风凶悍,迫得一只身形巨大、通体雪白的狼迅捷闪避后撤,这一剑无功而返,又一剑迸出,猛攻白狼头部,白狼灵巧地闪躲,并挥舞利爪狠狠攻击晋威持剑之手,这一下若中了,估计手就没了。质子大喝一声,出剑守护晋威之手。分明有王者断齿在此,湛蓝的灵眼却并未显露半点儿敬畏或惊慌,此时的白狼周身只有沉静——如高山大海一般的沉静。
也许沉静终归只是此狼的天然气质,而与剑客们争斗却尽显一贯的狠绝气势。二人一狼战在一处,赤诚与锋逝之光激烈得能将周遭点亮为白昼。此时,质子的胸口又似有一团火在燃烧,连累得心脏也跟着狂跳,他奋力稳住神思以及手上之剑,与晋威默契地配合,于某个瞬间抓住破绽,一剑伤及白狼前腿,鲜血立时迸射而出,顷刻染红了白狼之身。这是剑客们的又一个默契时刻,他们皆明白,若再伤白狼一条腿,此灵物便性命难保,于是各自持剑不动,凝目肃立。忽然自山洞里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勤缘山王者终是立于眼前。白狼沮丧地眨了眨湛蓝之眼,舔了舔腿上的伤口,质子略一思考,拿出帕子替其扎紧伤口,此灵物仍是瞪了质子一眼,方才悻悻离开了。
欢白之父走至质子面前,灵光之眼仔仔细细端详着儿子的主人,质子心下明了,褪去袍衫,露出胸口的桃花龙鳞。显然,经过刚刚与白狼之战,此处龙鳞涌动热烈,鳞片厚实、粗糙了些许,王者沉沉地吼了一声,晋威走上前来,帮质子穿戴整齐。此时,欢白迅速走出了山洞,依偎在质子身边。“请问,龙鳞还会发展至别处吗?”质子轻声问道。王者摇了摇巨大的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扭身回到山洞之中。“看来暂时无忧。”晋威抬手按了按质子的肩膀,释然道,“公子,回吧。”
下山之路走得格外顺畅,所以忽然在前路出现一块圆润硕大的顽石,二人一兽不免警觉起来,来时路上可没有此物。莫名地,顽石被莫名之力触动,慢慢地朝他们滚动起来,这更不合乎常理,若无人助推,如此沉重之石怎么可能向山上逆势滚动?“何人作怪?”晋威飞掠而起,拔剑向顽石背面挥去,然而竟毫无发现。顽石却逆势加速,向质子与欢白袭去,人与兽分别向两旁让开,石头便继续向上飞奔,质子与晋威的目光也被牵引而去,这才发现了立在高处的受伤的白狼。
“它怎么做到的?”质子喃喃。“不,不是它,是它的主人。”晋威极为肯定地说,“能利用内力轻松牵引如此沉重之石,此人大概是天外来客,我等绝不是其对手,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