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牙望着陈小练一寸寸举起长刀，蛇脸上也现出了几分凝重。

右臂的伤势虽然还没有完全复元，但他的左爪之中，一团光球已经开始了逐渐凝聚。

靠着身为强者的本能敏感，他已经能够察觉到陈小练现在身上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向着顶峰催动。

他并不是不愿意抢攻，刚才靠着硬生生废掉一条右臂，才勉强挡下那一道金光，兀牙自然清楚，陈小练手中的那柄剑劈下之时，会有多大的威力。

但刚才仓促之间来不及变身，只能竭尽全力在不完全的魔龙变之下，拼着废掉一条右臂，才勉强挡下了陈小练的那一剑。如今虽然完成了变身，但却消耗了太多的力量。

那光球虽然开始了凝聚，但却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成型。

兀牙只能一边竭尽全力催动光球的凝聚，一边死死盯着陈小练手中的长剑缓缓高举起来。

那柄长剑的周围，金光若有若无，但却不再是之前流动的模样，而是形成了一个长剑的虚影。

陈小练的手每举高一寸，那长剑的虚影就增大一分，轮廓也越发清晰。

而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也随之越发凝聚高涨。

——这小子，难道也是S级？

兀牙脑子里刚刚转出这样的念头，却又立刻被打消。

对于玩家、觉醒者与漏洞者来说，系统里确实有很多能够改变容貌的兑换物品，但在进入回收站之后，所有这些效果都会消失。

换句话说，在世界尽头之内，任何人都不会变老，但同时，容貌也会定格在自己的真实年纪上。

眼前这少年，看起来不过才只有十六七岁左右，就算碰上再什么奇遇，又怎么可能达到S级的水准！

S级的漏洞者，自始至终，兀牙也没见过几个。

但身前陈小练现在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以及半空中那正在凝聚着的金色巨剑，却又真真切切，是只有S级强者才能拥有的！

相比于兀牙的震惊，陈小练的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摒弃了一切杂念，陈小练现在的眼中，天地万物都已化为虚无，只剩下了眼前飞在空中的兀牙。

天刀的力量灌注了全身，再从双臂流向手中的长剑。

长剑之中灌注的力量越多，长剑也就越是沉重，每举起一丝，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终于，陈小练的双臂举过了头顶，而幻化出的那金色巨剑，也如同手中的长剑一般，笔直地竖立着，通天彻地。

而与此同时，兀牙左爪中那团光球，也终于凝聚成型。

那团光球，比之前轰杀成熟体卡拉兽之时更加耀眼，更加巨大，在兀牙手中飞快地盘旋着。

右臂已经停止了流血，只是破损仍然没有全部恢复，碎裂的骨头无法支撑住，只能软软地垂在身体一侧，但兀牙已经没有时间等待自己全部恢复了！

左臂高高举起，借着身体的一个甩动，兀牙重重地将那团光球砸向了陈小练！

“死吧，虫子！”

“我的刀，是用来劈的！”

望着飞来的光球，陈小练的耳中，仿佛又响起了当日天刀在耳边的那句话。

不管手中握着的，是刀，是剑，是斧，是锤，陈小练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

——劈下去！

伴随着兀牙的咆哮，陈小练的双臂也重重挥落！

双臂挥动长剑，长剑再带动头顶的金色巨剑，自半空中劈向了兀牙挥来的那一记光球！

原本凝聚在剑身中的庞大力量，仿佛一个蓄满水的水库，一直在汹涌澎湃地想要喷薄而出，却被陈小练苦苦压制着。而在这一刻，仿佛大坝猛地被炸开了一个缺口，一瞬间倾泻爆发出来。

金色巨剑一点点落下，仿佛无比缓慢，但却又迅疾到了极点，迎上了兀牙的光球！

巨剑与光球撞在了一起，但这一次却出奇地没有任何力量爆发出来，甚至就连一点点碰撞的声音都没有。

剑身与光球相交，就那么诡异地同时停下了动作，像是定格了一般。

兀牙的一张蛇脸龇牙咧嘴，一条红红的信子在嘴外面不住摆动，但身体却是僵硬在了半空中。

陈小练手中的长剑斩落了一半，也同样钉在了半空中，与空中的金色巨剑一样，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明明是两股雄浑绝伦的力量相撞，但此刻场中，却进入了诡异的平静，如同一波死水。

平静。

平静。

还是平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兀牙才猛地爆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吼声。

白色光球随之突然原地暴涨了数十倍尺寸，将金色巨剑全部吞噬包裹在了其中。

“虫子，你……不是S级！”

兀牙发出了一声狞笑，只是那笑声虽然在整个大桥周围轰鸣着，却依旧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虚弱。

“现在，去死吧，虫子！”

那吞噬了整柄巨剑的白色光球，缓慢但无可阻挡，如同一座巨山般向着站在桥面之上的陈小练压了过去。

但陈小练却完全不闪不避，只双手握着长剑，仍旧保持着方才劈落的姿势。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那团光球，没有恐惧，也没有迷惘，只有纯粹的坚定！

“给我——破！”

陈小练紧咬着牙关，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低吼。

白色光球的推动突然停滞，再一次定格。

随后，从它的通体白光之内，一丝淡淡的金光射了出来。

那金光最初不过只是若有若无的稀薄一丝，但转眼间就越来越浓密，自光球的四面八方射出。

兀牙的脸色已经变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内部射出的金光越来越多，光球无声破碎，在半空中自行解体，分崩离析。

那金色巨剑破体而出，却变得比之前更加闪耀夺目，再度劈向了兀牙！

兀牙一声狂吼，左爪捏成一个拳头，迎上了空中劈落的巨剑。

这一次，才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碰撞！

兀牙一声惨叫，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被劈得倒飞而出，一条左臂齐根消失，化成了片片血雨，散落在脚下的河面当中。

而那金色巨剑，也同时化为无形。

陈小练手中的长剑，直到此时才重重劈落地面。

当剑尖触地之时，陈小练的胸膛也急速地起伏着，面色变作了一片苍白。

自从进入了世界尽头之后，他已经用了太多次天刀的力量。虽然之前限于武器的强度与对手的实力，并没有完全催动到极限，但刚才的这一剑，却是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出来。

以他现在的自身身体素质，劈出刚才的那一剑，已经是极限了。

全身的细胞都像是被针扎着一样，争先恐后地传递着剧痛。

手中的长剑发出了一声轻轻的脆响，自剑尖开始直到剑柄，片片寸碎，化作了一片粉末，随风飘散无踪。

一声闷哼，陈小练失去了剑尖的支撑，再也无法站立，单膝跪在了地上。

只是他的腰杆，却仍旧挺得笔直！

哪怕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陈小练也依旧高昂着头颅，看着半空中被劈得倒飞而去的兀牙。

被那长剑一劈，兀牙的身体如同炮弹般向后横撞，飞向了身后高楼林立的曼哈顿岛。

而他飞行的轨迹前方，却正好是两座并肩而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世界贸易中心双子塔！

兀牙庞大的身躯轰然撞在了当先一栋大楼的半腰侧，干脆利落地将其拦腰撞断，仍旧其势未衰，再度撞在了第二栋之上。

连续撞上了两栋楼，这才止住了兀牙向后被劈飞的势头。伴随着骇人的隆隆声，数十万吨的钢梁与水泥失去了稳定的支撑，轰然砸落！

陈小练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撑在地上，看着前方那两栋大楼如同山崩地裂般倒塌，将巨兽压在了底下，心中不知怎的，却泛起一丝苦笑来。

关于现实中，那两栋大楼的倒塌，陈小练自然没有亲眼在现场目睹，只是在网络上见过一些当时的视频影像资料而已。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够亲眼看见，那两栋人类历史上最着名的高楼倒塌的画面。

并且——轰塌它们的，还是自己的双手！

……

看着远处那骇人的巨兽被陈小练一剑轰飞，撞断了世贸双子塔，倒塌的轰鸣声过了好几秒才传到了蓝海四人的耳中。

蓝海看了看身后三人，已经满脸呆滞，做不出任何表情。

远处桥面上，陈小练单膝跪地，动都不动一下。

没有丝毫犹豫，一推档杆，蓝海用力踩下了油门，向着大桥疾驰而去。

过了几秒，格蕾丝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尖叫一声：“蓝海！你干什么！”

“接他。”

“你疯了么！那两个家伙都是怪物！怪物！我们四个都是普通人，能做什么！”格蕾丝用力抓着前座的靠背，声嘶力竭：“你这是去送死！”

“蓝海，陈小练说过，让我们在这里等待的。你这是……”丹尼尔没有像格蕾丝那么激动，但明显声音里透着恐惧：“格蕾丝说的没错，我们都是普通人，这种怪物之间的打斗，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只要稍微被波及一下，连灰都不会剩下半点！”

“停车！停车啊蓝海！你这个白痴！”格蕾丝见蓝海压根不理会自己，车已经驶上了桥面，向着陈小练飞快开去，干脆一把抓住了蓝海的头发，向后拉去。

“放手。”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格蕾丝的眼前。

“杨林……你……你也疯了？”格蕾丝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杨林。

“放手，格蕾丝，别逼我开枪。”杨林冷冷看着格蕾丝，咔哒一声扳动了击锤。

“格蕾丝，松开！快点松开！这家伙真会开枪的！”丹尼尔的掌心里都冒出了汗水。

或许格蕾丝还没意识到，但丹尼尔已经从杨林的双眼中看见了他的坚定。

如果格蕾丝再不放手，杨林只怕真的会立刻扣下扳机。

格蕾丝转脸看了看丹尼尔一脸焦急的表情，再看了看眼前黑洞洞的枪口，缓缓松开了抓着蓝海头发的手。

杨林也慢慢放下了枪，只是眼神仍旧警惕地看着格蕾丝。

而自始至终，蓝海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车飞快地在大桥上行驶着，很快就到了陈小练身后不远处。

陈小练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引擎声，猛地回头，看见蓝海驾驶着SUV已经距离自己不过数百米，面色顿时一变。

“回去！”

但陈小练的吼叫声，却不可能传到蓝海的耳中。

转眼间，SUV已经一个急刹停在了他的身后，蓝海冲下车，就要扶起单膝跪地的陈小练：“上车，快！”

“蓝海先生，你……”

陈小练看着蓝海，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推开了蓝海的手。

“陈小练！你在磨蹭什么！”蓝海一愣，皱着眉头。

陈小练叹了口气：“那家伙，还没死。”

数公里外，倒塌的双子塔废墟下，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划破天际。

沉重的无数水泥块如同爆炸般被从下方掀飞，仿佛天女散花，布满了整个天空。

那头庞大的巨兽从废墟中拔地腾空而起，向着大桥重新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