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校长继续说到：“在过去，赤焰帝国已经落后于世界，很多人对国家失去了希望，一个女同学常给我说，‘只要小民幸福，不要国家崛起’。”

“说来真是可笑，他们似乎忘记了，曾经在我们的国家领土上的外国租界里挂出了大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招牌，报纸说我们是世界病夫，外国人在国内强奸、打人和其他犯罪也无法制裁，犯罪者们享有治外法权……国家衰亡，小民何来幸福与尊严？”

“不能说她追求个人幸福有什么不对，可是，国家崛起和小民幸福是只能选择一个的存在么？这两个东西，并非只能二选一的，国家崛起和人民幸福是可以同时获得的！”

“赤焰帝国尽管是一个落后于世界的国家，但我出生在这里，我生活在这里，我不希望这片土地遭受生灵涂炭，不希望我的同胞变成世人眼中的‘狗’或是‘病夫’！”

“所以我年轻时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拯救我们的国家，我也加入了军队，为国而战……但最后，我失败了，我没能找到答案……但大统领温斯特找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既然我自己没有找到路，那我愿意跟随找到路的人，一起拯救国家，所以我选择跟着他一起走上了这条路。”

“国家终于重新恢复了和平与稳定，但从迎来和平的那一天开始，我便一直在思考一个新的问题，就是那天我问你的问题……人类能不能创造一个天国般的世界，走出历史的循环，创造更高级的文明？”

康拉德说到这里，指了指天空。

“每个进入天国的人都无比满足，没有纷争，人人都能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每个人都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男女的相爱也成为了真正的爱情，不用再考虑金钱或财富……你当时告诉我，这样的世界并不能实现。”

康拉德看向了克雷斯，再次抛出了那个问题。

克雷斯点了点头说到：“天国只是一个传说，是人类美好的幻想，人类正是无法制造那样的世界，才会幻想出那种美好的世界不是么？”

“真的没法创造么？”康拉德笑了，他得意的伸出了两根手指说到：“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我发现人类其实已经掌握了至少两种建设天国的方案，而且其中一个方案是现在就能够实现的！”

“啊？！”克雷斯被这老人吓了一跳。

康拉德得意的说道：“天国之所以是人们梦想之地，就是因为那里能满足人们的一切需要，是一种理论上的‘按需分配’的世界，人需要什么就有什么，因此人与人因为资源争夺而产生的纷争也会因此消失。”

“那么，第一种方案，就是有效利用世界资源，满足极少数人的‘按需分配’，这是一种小部分人进入天国，大部分人进入地狱的世界，世界的资源和其他人的劳动都只用于满足这一小部分人，创造属于他们的天国。”

“这种方式，就是人类依靠现有科技和世界现有资源就能完成的世界，它就像是一种‘霸道’，除了进入天国以外的人都不能算作人，他们全都是‘非人’的存在，没有任何‘人权’，只是生产的工具、压榨的对象，服务于‘天国人’的奴隶。”

“‘天国人’会消灭社会中‘无用’和‘无价值’的人，甚至单纯的为了资源，想各种办法减少天国之外的人口数量，就像种族灭绝或屠杀一样，这也就是汰弱留强，适者生存的逻辑。”

支持这种观点的人，他们都自认为自己有资格成为天国的一员，他们只关心自己在天国之中的享乐，而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毕竟除了天国之中的人以外，皆‘不是人’，只是他们的奴隶罢了。

克雷斯冷冷的听着，他不由得想起了穿越前的世界那些崇尚零和博弈的人，这些人非常喜欢‘自由竞争’，认为自己在竞争中一定有优势，他们自信在任何游戏中永远都是赢家。

汰弱留强！胜者为王！

拥有一切或一无所有！

这些人似乎认为自己就是天命之子，身怀大气运！

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成大富豪，成为人上之人，只有他大鱼吃小鱼，而绝对不会遇到其他大鱼吃他。

也就是做着‘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弱肉强食’美梦的人。

嘴上说着空手公平决斗却暗暗手握匕首的人，本以为自己占尽优势定会获胜，但他自信满满的笑容可能转瞬变成惊恐，因为他的对手摸出了一把手枪。

在街头打架感觉自己十分厉害之人定然不知道他们这不过是小打小闹，大佬争斗之时的余波就足以让他们粉身碎骨。

不择手段获得蝇头小利而沾沾自喜之人定然不知道自己为了这些东西到底抛弃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

克雷斯并不看好由他们主导的人类未来。

“另一种建设天国的方案是什么？”克雷斯好奇的问道。

“刚刚说的是第一种方案，建立少数人的天国。”康拉德竖起了手指，紧接着他又竖起了第二个手指：“那么另一种方案，则是团结所有人类一起建设天国，一起进入天国！”

“这是一条相当艰难的道路，但却是真正的人道，也是从古至今的理想者们追求的‘王道’！如果说刚才的‘霸道’是把天国以外的人不当人作为基础，那么‘王道’则是将所有人都当作同胞为基础！”

“两者的差别就像上次说过的分蛋糕，一种是将有限的蛋糕确保少数人吃饱，另一种则是想办法制造巨大到所有人都能吃饱的蛋糕，难度可想而知能有多大！”

克雷斯沉默了，康拉德所说的这个问题，其实在穿越之前就是蓝星上的一大争论，克雷斯读书时也有所了解，姓资姓社的问题也是年轻人们热衷讨论的话题。

康拉德继续说道：“走上‘霸道’路线的，艾兰帝国就是其中的代表，讲究人与人的竞争，崇尚胜者获得一切，败者一无所有，他们认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才是人类进步的真理。”

“如果说艾兰帝国是将少数人获利发展到极致的国家，一个走上‘霸道’路线的国家……”

康拉德猛的指向了墙上那面大炎的国旗。

“那么大炎共和国就是一个意图构建让所有人都能够生存的国家，一个走上‘王道’路线的国家，一个希望创造人们发挥自己所长，互相帮助共同生活，一起前进的社会！”

“毕竟，人不是神，总有自己的弱点，某些方面的强者在另一些方面就是不折不扣的弱者，人类正是因为明白自己的不完美，需要互相帮助才会聚集在一起，构建了人类社会和人类文明。”

康拉德越说越是激动，年迈的他挺直了腰杆，对克雷斯问道：“所有动物都必须遵守的弱肉强食的法则，真的是不可改变的真理么？动物的真理，同样也是人类的真理么？！”

“人类也必须遵守这样的真理，才有可能迈向光明的未来么？如果不遵守这个‘真理’，人类就将走向灭亡么？！人类，最终也只能证明自己是和野生动物一样的货色么！？”

克雷斯被眼前的老人震惊，他不由得心潮澎湃，他的喉头动了动，此时他很想赞同康拉德的观点，但理性阻止了他。

克雷斯缓缓说道：“可是，要想制造所有人都能吃饱的蛋糕，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需要几乎无限的生产力才能实现。”

“而且，人的欲望是很难以满足的，即使生产力满足了也需要探索全新的分配体系和国家管理体系，研究一种公平合理的分配模式。”

“既非常难实现，在过程之中也会有无数的阻力和艰辛，是不折不扣的荆棘之路，一种充满困难的理想之路，非常难以实现。”

“而且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有限的资源必然会引来竞争，这和动物是一样的，人说到底，也是动物，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也只能按照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争夺这些有限的资源。”

“所以弱肉强食，确实是真理！世界有限的资源，必然只能满足小部分人过体面的生活。”克雷斯认真的看着康拉德说道。

“呵呵……”康拉德笑了笑：“人类，难道终将在人吃人的循环中前进么？我们前进的方向就是研究如何更有效率的吃人么？”

从一个人吃人的世界走向另一个效率更高的人吃人的世界？

人类文明发展至今的目标是为了创造这样的世界么？

克雷斯不由得皱眉思考着康拉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