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和小紫略一迟疑，便寻声找去，却见小路转了一个弯，进了另一个山坳里。

山坳里有人搭了个草棚子，棚子前有个小平坝，坝上有两堆东西，一堆是浑身毛刺的板栗果，一堆却是从毛果里剥好的棕色板栗。

两个老人正坐在坝子上，一边忙着剥板栗，一边大声地说笑着。

南北和小紫走上前去，大声和他们打招呼，两位老人笑脸相迎，一位老人从草棚里取出小凳子给他们坐，一位老人还提了个铁壶出来，说里面都是凉开水，问他们口渴不，口渴自己倒水喝。

两位老人说着方言，南北和小紫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秦岭里走，听这种方言久了，慢慢也适应了，和老人们交流起来也没有多大障碍。

南北和小紫告诉他们，他俩在秦岭里旅游，走了几个月了，好多次几天都见不到人呢，今天才终于走到这里。

老人们听了很高兴，说他们在这里忙活，快十天半月了，因为懒得下山，也不见别的人来，除了他们这两个老伙计，都好久没见外人呢。今天早上一醒来，就听见树上有喜鹊叫，原来是有客人从远方来呀。

被老人们视为客人，南北和小紫都很高兴，和老人们居然聊得很投机，有种见到了老朋友的感觉呢。

小紫好奇心一直都强，她看见老人们那么娴熟地剥着板栗果，便想上前帮忙，自己伸手拿了一个，也要剥几个试试。不料她旁边的瘦高老人却急忙用手一挡，低低喝了一声：“别动！”

小紫吃了一惊，她想缩回手，却已经迟了，只听得哎哟一声，丢了那果子，一个劲地甩手，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老李，你怎么不快些把她手荡开呢，你看把娃手刺破了吧？！”

另一位胖胖的老人埋怨一句伙计，脸上却是笑笑的，像哄小孩子一样对小紫说，“别怕，疼一会就好了。娃娃呢，你把刺破的手指放进嘴里狠狠吸一下，那么消毒，好得快。”

南北早已上前，拿过小紫的手查看，只见她肉呼呼的食指上，被什么刺破了一个小洞呢，还流着血，他正要按老人说的，把她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吸吮，小紫却脸一红，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放进自己的嘴里，吸两口，往旁边的地上，吐了几口带血的口水。

不一会，好像疼痛轻了不少，她的脸色才好起来。

“怎么样？还疼吗？”南北关心地问。

“我早该给说明白的，你看，我还没有来得及呢，就把你女朋友的手刺破了。”李大爷没等小紫回答，就对南北和小紫连连道歉，很愧疚地说。

“我们不是……”南北脸也红了，但他又觉得这话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只得将话一转，含糊地说：“她叫小紫，我们是朋友。”

小紫却是假装没有听见南北和李大爷的对话，要知道，李大爷误以为他们是情侣呢，小紫自然不便解释，可是南北的解释呢，却也是有越抹越黑之嫌，他又用了“朋友”这个词，在老一辈人的眼里，男女之间，自称朋友，朋友就是男女朋友，不是情侣还是啥呢？

“这果子怎么会咬人呢，唐大爷？”小紫转头向那位胖胖的老人说，声音又甜又柔：“我看你们都好好的，我本来要来给你们帮帮忙呢。”

“你叫小紫？呵呵，你这娃娃，在城里吃过不少板栗吧？没想到这次它却让你吃了点苦头。”

唐大爷三句话一个哈哈，是个快乐的老人，见小紫问他，话匣子可就打开了：“它全身都是刺呢，可能也是保护它种子的缘故吧。你看我们，手掌上全是老茧，比盔甲还厚，它自然刺不了我们。再说，我们平时也是戴手套的呢。”

“它给我吃苦头，哼，我今后再也不理它了，我不吃它了。”

小紫嘟起了嘴，有些撒娇，故意生气的样子。“手套在哪里？我今天还得多多剥些，看它还能把我怎么样？”

“你别生气，板栗可是好东西呢，特别是我们秦岭的板栗。”唐大爷打着哈哈。

“听老辈人讲，很早人们就吃板栗了。远古的人，还有遗训呢——有板栗树的地方，就可以定居。你想呀，古时候的人没有吃的，这树上长出的果子，能充饥果腹，比那些五谷杂粮还高产，还容易做成食物喂进嘴里，那多不简单呀，那不是神树是什么呢？”

“听说，周朝的人，就把它当成祭天神树呢。我们的祖宗祭拜天地祖宗，就把板栗树一起祭拜。它们能给大家粮食，能让大家活命，那不是我们的天，我们的地，我们的祖宗的祖宗吗？所以，在祖宗的眼里，板栗树真的是我们的再造父母，它也一直有‘木本粮食’、‘铁杆庄稼’的名头呢。”

瘦高的李大爷也插进话来：“古代人吃板栗，有时候就直接放在火里烧烤，那多方便呀。哪像麦子、稻谷，还要经过多少道工序，才能填进肚子的。”

李大爷意味深长地看看南北和小紫，好像并不承认刚才说错了什么，反而要强调点什么，也揭穿这俩可爱的后生家遮遮掩掩的“小把戏”：

“你俩相信不？据说古时候的人，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围着火堆烤板栗吃，还很有故事呢。那时候的女娃娃会把烤熟的板栗从火中取出，然后向自己喜欢的男娃娃抛掷，如果掷中，就说明这两人有缘，他们就会成为一家人——我的爷爷的爷爷就是这样告诉我爷爷的，我爷爷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火中取栗？原来是我们老祖宗最有资格说这成语？”南北突然想起“火中取栗”这个成语，但在这里却是完全的两层意思。

“说起板栗的故事，有个故事最有意思。”唐大爷哈哈笑了一声，手中没停下忙活，思绪却已经展开：

“据说很早以前，有一年闹饥荒，有一家人从远方逃荒，住进了一破旧的土墙屋子里。那一夜天下大雪，一家人好几天都没吃饭了，真是饿得只剩一口气了。”

“家里有两个奶娃娃，饿得一个劲地哭。大人也没有办法呀，只好在墙旮旯里铺些草，把随身带的破棉被盖着他们，让他们睡觉。”

“可是孩子饿呀，哪里能睡得着，又哪里能不哭呢？他们的父母在旁边焦心着呢，却没有任何办法。但是，半夜之后，说也奇怪，孩子哭着哭着，突然就不哭了。他们父母发现孩子竟然不哭了，禁不住大吃一惊……。”

“难道，难道孩子饿死了吗？……”小紫声音有些沙哑，脸有悲戚之色。

“哈哈，你们肯定猜不到的。”

唐大爷却仍然满脸笑容，居然还在打哈哈，这状况让南北感觉很不对劲。“你们猜怎么着？他们的父母发现，两个娃儿再抠墙上的泥土吃呢！”

“什么？扣墙上泥来吃？”

“大人们可都吓傻了，这怎么得了？！吃泥巴是要死人的！他们急忙去掏孩子们嘴里的泥土，却发现这泥土好奇怪，香喷喷的。放在嘴里一尝，好吃着呢。大人们也开始便啃墙吃。从此之后，他们天天啃墙吃，就这样，他们躲过了一劫，把一家人命救了。”

“这不可能，土墙怎么会变成食物？这是神话吧？太不可思议了！”

小紫愣愣地，一个劲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