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心平台突然暂停服务给白雁和邱瑟带来了些许麻烦，不过好在她们既没有办公室房租，也没有团队要养，稍加调整依旧做线下业务也就是了。

不过，白雁还是明显觉察出职位和入职率的大幅减少，这说明市场可能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趋冷。她立即警惕了。

很多人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做出调整，一方面是不愿放弃熟悉的东西，一方面是对新的东西缺乏信心。

其实还有一种就是心存侥幸：万一情况转好，我难道丢到手头正在做的项目？

与其那样麻烦，不如再咬牙等等看。于是调整的机会就在这期待中一次次被搁置了。

白雁一发现苗头立即通报给邱瑟，并且劝她放低身段，接那些年薪三十万以下甚至只有十五万的项目。

可是邱瑟不这样想，她觉得忍两三个月兴许就没事了，不愿意放弃原则。

结果三个月过去白雁已经累积了应收回款二十万，邱瑟却只有一个六万的记录。

这让她非常懊悔，心想这丫头怎么每次运气都这样好哩？

其实不是运气，而是生活的磋磨让白雁更加警觉和敏感。

她就像草原上的土拨鼠，一有风吹草动就想着先钻到洞里保护自己再说。

而白雁看邱瑟，觉得她像只笃信草丛能保护自己，老鹰迟早会飞走，即便还在头顶，以自己的速度和敏捷也可以逃脱的兔子。

难道好运天天有？你哪来这样的自信呢？

当然啦，二十万应收不是都能立即到账的，但由于白雁做的是小单相对回款容易些，即便有些金额留在账面，但还是陆续收到了接近四万元现金。

这总比邱瑟那六万元得等一个月后人选入职了才能拿到首付的一半要好多了，后面那一半还要再等上三个月才“有可能”到手。

所以邱瑟会觉得气闷。你干活了，很好！但你暂时拿不到全部的报酬！

这就是猎头的生活。她们要想过得好些、手头宽裕点，就必须接连不断地做单、成单，以免出现收入断链子的那天。

经历了起起落落，白雁已经基本掌握做SOHO顾问的诀窍。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她现在倒不怕什么市场变化，最大的敌人就是应收不能化为回款，白雁握着十几万现金也可以慢慢对付，反正最后全收回来就行。

她已经懂得了现金为王才能实现收放自如的道理，剩下就是和甲方搞好关系，慢慢磨呗，只要对方公司仍然存续，她有的是时间！

白雁之所以心里踏实，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孙亭回来了，她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有了依仗。

虽然孙亭每天忙忙碌碌，但下班回家后不管多晚终究是要来她这里坐坐、说说话的。

每天这个时候也是白雁最幸福、最安心的时候，她知道有个人还惦着自己就特别高兴。

但他越是对自己好，白雁越是忐忑，因为心里有根刺，有根叫关云海的刺时时提醒她：你不是个完整的，谁愿意要面破了的镜子哩？

得和他说这个事，不能这样不清不楚的。白雁咬牙告诉自己。

可……谁能保证他不会暴怒，不会一把将自己推开？这个事情还真不好说。

眼看就要国庆节了，孙亭反而好像更加忙碌起来，有时甚至整个晚上不着家。

白雁又开始患得患失，担心他是不是外面有别的女人，或者有其它想法了？

节前一周照例是被放假借走一个周六的。这天孙亭回来得格外晚，白雁迷迷糊糊觉得应该是快十二点左右的样子。

她听到楼梯上有熟悉的步伐，但是很小心、声音很轻，还差最后两级就停住了。

他应该是在那里站着朝她屋门看了十几秒，又轻轻地走下楼去。

咦，他怎么没上来，是怕我已经睡下了么？白雁这样想着，重新又睡着了。

次日刚洗漱完毕，就见孙亭上楼来，探头笑嘻嘻地：“昨天夜里回来太晚，就没来打搅你睡觉。

今天，有空没？咱们去公园走走，然后到日坛宾馆吃个午餐？”

“行啊，你等我收拾下。”

白雁很高兴，这应该是他回国以后第二次约自己去公园，上次是和他几个发小一起去西郊爬山，所以没机会独处。也许这次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下楼出门就看见一辆车停在门口。“这是……？”

“哦，租的。因为知道今天要出门，所以……。”

“可……，你哪来的驾照？”

“我拿到国内驾照了呀。”孙亭不无得意地笑笑：“在国外我已经学过开车，所以不是什么难事。我最近有几天没回来，就是方便去参加考试。”

“哦，你最近一直在忙这个？”

“可不。”孙亭为她开了车门，

自己坐到驾驶位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告诉她：“节后我可能要忙一阵子，所以只能现在赶紧把这类事情办了，后头项目一旦上马可就没这样的空闲喽！”

大约周末的缘故，公园里人不少。他们由南门进去沿着东侧边走边聊。直走到寰丘的西门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白雁从包里拿出个洗好带来的苹果，又取出一把削皮刀来。孙亭惊奇地看着她：“你准备得很充分呵！”

“临时抓的，哪来得及准备？”白雁笑起来：“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就给你做些三明治来，那才是有准备呢。”

“不用。”孙亭用手一指：“等会儿咱们就到那外边宾馆楼上吃饭，我已经团购好了自助餐，你放心吧。”

白雁笑笑，手里没停。两人谁都没说话，静静地坐着，只有风摇动树叶的声音在背后山坡上轻轻响起，似乎也是不愿打搅他们一般。

眼看着果皮削到最后一圈，中间居然没有断过。

白雁手捧着递过来示意他，孙亭拎住上边的把轻轻一提，完整的果子便从果皮里分离出来。“好手艺！你怎么做到的？”他惊叹道。

“无他，手熟而已！”

白雁抿嘴一笑引用了古句回答，然后说：“有段时间没生意，在家闲着，你又不在……。我就买了好多苹果回来，一天削九个，结果就练出来啦！”

“一天九个？那，削出来的果子怎么处理了？”

“吃了呗。早上一个、中午仨，剩下的当晚餐。”

“你、你全天就吃苹果？”孙亭难以置信。

“没办法呀，该艰苦就艰苦嘛。”

“我不是给你留钱了么？”

“那些钱我没动。”白雁看他一眼，赶紧解释：“不是不想动，是不到最后关头不能动。”

她小声说：“那是我最后的防线了……。好在一切过去，后来也没有难到非得动用它们不可的时候……。”

孙亭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轻轻摇着：“欸，你这傻姑娘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许再这样毁自己的身体了，听到没？”

白雁深深地点头。然后她犹豫了下：“哥，我有个事想告诉你。”

“嗯？什么事？”孙亭低头看看她。

“我上次告诉你，我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

“不是说了那没关系的么？”

“不，我是想把所有的事都说清楚。”白雁脱离他的怀抱，用手理了下鬓发。

孙亭楞了下，点点头：“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我，我怀过孩子的。”

孙亭怔住了。

“我和他分手后，过了两个来月发现的。”白雁垂下头去。

“那，孩子呢？”

“打掉了。”她肩头耸动，声音带了哭腔：“我原本不想害它，连男女都不知道哩，它没过错的。呜呜……。”

孙亭抱住她的肩头，把脸放在她头的一侧靠着。等白雁哭得稍稍止住些，孙亭才轻声说：“没有父母是成心害孩子的，我相信你也不是。”

“但是，我不是完璧无暇的，我是个坏女人！至少不是个好母亲！”

“不，亲爱的，你不是。”

孙亭安慰道：“你只是想纠正错误而已。试想下，如果当时你没有那样做把孩子生下来了，你还能全心全意投入到生意上去吗？

当你面临生意困境的时候，你能保障他/她的生活条件和质量不下降，还是让其每天跟着你吃苹果呢？

事实是，你当时根本没有条件和能力同时养活这个孩子，难道母子俩一起在世上受苦遭罪才是正确的？

我倒觉得你的决定正确，正视现实才是个负责任的好母亲！”孙亭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为她感到心疼和不平。

“以后我们在一起，永远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他的收轻轻拍打白雁的肩膀，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且安心。

他虽然是个男子，但看到白雁垂头抹泪的伤心样，多少也猜到她对这孩子的失去有多痛苦。而她竟这么久以来独自承受！

想到这里孙亭再次紧紧抱住爱人，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温熨那颗受伤的心。

我要是早点知道这些就好了！他这样想。

他们就这样拥抱着坐了好久，孙亭手里的苹果被空气氧化，渐渐地变了颜色。

后来一个孩子哭喊的声音惊动了他们，那小家伙在喊饿，非要到门口的烤鸭店吃鸭子不可。

两人莞尔一笑，这才发觉时间正指向正午。“走，吃饭去。别让餐厅的大师傅等得不耐烦了！”孙亭三口两口地吃掉手里的苹果。

白雁“扑哧”一笑：“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是个重要的大人物。你不到，人家餐厅还不敢开饭呵？”

孙亭也不解释，拉起她出了西门，往北走没多远就到那宾馆外头了。

原来要吃饭的咖啡厅在二层。电梯门一开，就见一个全身穿红色的女服务员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

“咖啡厅啊？沿着这里过去就行，途中有人会指引您。别着急，宴会还没开始呐！”那姑娘热心地引导并说。

“什么宴会？”白雁莫名其妙。

“不知道哇，兴许今天他们有接待别的客人？我听说他们有四个包间。”孙亭边走边说。

“你以前来过？”

“没有，点评网站上看的。这个咖啡厅同时也是宾馆的西餐厅，据说厨师本事不错！”

两个人说着，已经看到了那披红挂彩的门头，门口服务员都在制服上别了漂亮的胸花，大门上贴了喜字。

“哟，看来咱们今天和谁家的喜宴撞上了吧？那他们能接待咱们吗？”白雁有点担心。

“放心，我事先打电话预约过。要是不成他们早告诉我了。”孙亭显得把握十足。

他们进去，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只有影壁后面一张桌子空着。“这地方这么火？”白雁坐下来看看周围非常惊讶。

她一回头，就见孙亭单膝跪在地上。“哎呀，你怎么了？”

她急忙站起来伸手去扶，不料孙亭从兜里摸出个红色的东西来，打开瞬间她就觉得有道光闪了下。

只听旁边的小服务员“哇！”地叫了声，然后白雁就完全懵了。

“白雁，今天我……孙亭，在妈妈、亲友和同事们面前向你求婚……。

你愿不愿意嫁给一个比你大好多岁，木讷、卷发、一点也不英俊的眼镜男做你的丈夫？

他也许开着租来的车，住在自家盖的小屋里，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上街玩耍和购物。

但是，他有颗善良、纯净，并且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心，愿意和你一道走过风雨的几十年，直到生命的终点。

白雁，我爱你，不是因为什么白玉无暇、品行高洁，或者温良贤淑这样没用的废话。

我爱你，是因为你善良、坚强，经历了许多磨砺仍然积极向上，仍然笑对人生。

你是我心目中优秀女性的形象，是我爱慕和渴求的对象。白雁，我爱你。请你接受我吧！”

“接受他吧！”周围一片叫声，人们齐齐地鼓起掌来。

扭过头去，白雁在人群里看到了咧着嘴满眼期待的孙家妈妈（房东大姨）和几位前些时候一起玩耍的孙亭发小们，原来这满屋除了餐厅服务员和经理，其他都是孙亭的亲友和同事呀！

嘿，这场戏演得！

“傻瓜！”白雁俯下身去抱住他的头，泪眼婆娑地轻声问：“你难道没听我说，我已经不完整了吗？”

“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件商品！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孙亭说完，拉着她一起站起来。取出那红色小盒里的戒指给她戴上。

白雁低头看，见那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略略深灰色的金属圈上被打磨出许多菱形面，所有的面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六只花萼般的小爪托着一枚淡蓝色钻石。

“不是金银，是特种金属。”

孙亭略带歉意地说：“我太笨，总打磨不出最佳的效果，为这耗费了好几天。到昨晚才全部完工了。”

“你自己做的？”白雁惊讶地看了这男人一眼。她被感动了。要知道掌握数控车床也是门手艺，他这是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事上呀？

其实要打动女人很容易，男人只需要真心、投入地为她做一件事，这件事就足以让她记住一辈子。

这时不知谁先喊了句：“亲她呀！”顿时喊的人更多了，也不知道是让谁亲谁。

孙亭正不知所措，白雁已经捧着他的脸亲了下。

立刻有人大叫：“不行，这个不算，我们要赖真格的！”

这下孙亭醒悟过来了，把手一挥：“想看我亲新娘是吧？都别吵，安静！”

屋里很快静下来，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朝他俩看着。孙亭点点头：“亲爱的，大大方方地别怕，来吧。”

不料这下白雁倒害羞了，众目睽睽呀！她扭身要逃，孙亭不给这个机会一把揽住她的腰深深吻了下去。

空气似乎静止了有半年那么长，直到有人叫声“好！”，众人这才轰然相应起来、笑声、掌声，欢乐的呼朋唤友声响成一片。

服务员们捂着嘴笑弯腰，经理一本正经地吆喝着：“开宴，上头道菜啦，大家都正经点……！”

他自己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挂在嘴角的笑意。

很快，这个消息就顺着各种渠道流传开来。当许静听说这事的时候，她正戴着头盔在工地上用手卷起图纸，看着眼前各种材料、设备陆续不断地进入现场。

“什么？白雁也订婚了？”许静大吃一惊，看着眼前的朱晓茹没头没脑地感慨了句：“嘿，这猎头业务冷清，婚恋行业看来倒是好做啦？”

“嫉妒！”

“什么？”

“我说你纯粹是嫉妒！”朱晓茹又大声说了一遍。

“嘁，我嫉妒婚恋行业做什么？”

“你不是嫉妒婚恋行业，你是嫉妒人家白雁呢！”

朱晓茹边走边回头道：“有本事，你明天也发个消息，就说你们不用得意了，我朱莉也要嫁给张大熊做太太啦！”

许静脱下鞋子假装要砸过去，朱晓茹却趁她弯腰嘻嘻哈哈地逃走了。

许静手里拎着鞋子怏怏道：“这丫头，学什么不好，学师娘派头教训人倒是挺快！

我嫁人？这现场乌七八糟这么多事情，难道你那杰尼亚老公来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