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大厦有了那么一刻的沉默。

很多时候，路走到尽头了，话也就到了尽头，再多的话，也难以挽回曾经走错的路。

美杜莎笑了笑，终于看向沈约道：“看来是沈先生杀死了无墨？”

她那一刻的神色很是复杂。

沈约笑了笑，却确定了一些事情——美杜莎不问其他太保的事情，只问无墨，这说明美杜莎的确很倚重无墨，而美杜莎如果知道无墨的实力，那是不是说明偷窃什么麒麟臂技术的行为，也可能有美杜莎的参与？

方初意看起来憨厚，实际上很是聪明，他方才刻意提及无墨、显然也是有这种推测。

美杜莎见沈约不语，轻叹一口气道：“这位沈先生，还真出乎我的意料呢？”

沈约保持礼貌的笑，“我是守信的人。”

“是啊。”

美杜莎感慨道：“我这辈子真少见沈先生这么守信的人。当初你在大堂说要来108层找我，破邪还觉得你是在说笑。”

一旁的破邪面露尴尬。

“他始终还坚持你在34层以下。”

美杜莎淡淡道：“如果不是96层的吵闹声已经传到了这里，他还认为沈先生根本过不了34层。”

破邪的尴尬难以掩饰，但终究没有说话。

他是个大太保，但看起来更像是面首！

沈约这般推测的时候，就听美杜莎道：“但让破邪产生误判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很相信初意你。”

方初意没有回答。

称呼已经悄然改变，那心意呢？是否也会冰解回春？

“破邪说初意你一定不会背叛的。”

美杜莎轻声道：“他虽不服你，但他却认为看穿了你，也相信你的能力和选择。”

破邪没有说话，他看起来高高在上，但在这里，本来就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他不过是美杜莎的传声筒。对于这点，他心知肚明。

“破邪认为……”

美杜莎柔声道：“只要有你方初意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

凝望着方初意，美杜莎眼中似有丝柔情，“因为你答应了大哥，你会一直照顾我，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

方初意神色木然，但他内心呢？是否也是心如止水？

他没有否认美杜莎所言，因为这本是他的承诺。

松野芳华突然有点担忧。

她年纪不大，懂的却不少，磨难总是会让一个人加速成长。她知道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恨，更多是起源于爱。

爱之不得转为恨的男人，实在太多太多了，但若有机会重拾旧爱，他或许日后会有心结，但重拾那一刻的吸引，真的让男人很难抵挡。

不然怎么会说初恋难忘？

“我其实也和破邪一样的看法。”

美杜莎感喟道：“守信的男人不多，但我一直认为，初意你和沈先生一样，都是守信的人。”

沈约仍在笑，但知道美杜莎已经出招。

真正聪明的女人不会冒然动手，以短克强，撒泼耍疯，从来都是不智女人才做出的事情。挑动男人的欲望看起来不错，也不过是种皮肉买卖，对于泰迪有效，但对真正的男人没什么作用。

情感，才是女人真正的杀手锏！

“你觉得错的是我？”方初意终于道。

楼内静寂。

半晌，美杜莎终于道：“我觉得，错的是我。”

方初意怔了下，似乎没有想到美杜莎会有这种答案。

美杜莎凝望着方初意道：“我还记得十四年前的初见。”

方初意的神色微显惘然。

“遇到你们的时候，我一无所有。”

美杜莎坦诚道：“你们呢，有的也不多。我那时候不过是暗黑街最卑贱的那种女人。”

松野芳华微有诧异，她知道美杜莎，但等她知道美杜莎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美杜莎的风光，从未想到美杜莎也有不堪的往事。

“那时候我正遭到戏谑。”

美杜莎回忆道：“周围的男人没有敢站出来的，因为调戏我的人，本是暗黑街很有势力的龙虎豹三兄弟。你们那时候却是无名之辈。”

方初意没有回答。

往事如烟，但回忆时，却是历历眼前。

“但你却为了我而出手。”

美杜莎满是感激道：“你为了我毫不犹豫的出手，重创了豹子，却也被豹子捅了一刀，肠子几乎都流了出来。若没有其他兄弟赶来救援，那时候的你说不定已经死在我怀里。”

方初意不由得摸了下小腹偏右的地方，那显然是曾经的伤口。

伤口已经结疤。

疤痕在，记忆就在。

美杜莎曼声又道：“我那时候看着奄奄一息的你，心中已经打算，你若死了，我陪你一起死的。”

凝望着方初意，美杜莎一字字道：“我此刻若有说谎，让我不得好死。”

方初意终于哂然笑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再提？”

美杜莎摇头道：“对于你来说，或许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但对于我来说，仍是昨日的事情。”

楼中又静。

松野芳华有丝焦急之意，她感觉方初意已被美杜莎的真情打动，局面就对沈约很是不利！

这里本来都是美杜莎的人！

沈约却仍在静静倾听，他感觉美杜莎此刻是真实的情感。他并不意外，哪怕再是穷凶恶极的人，也终究会有真情流露的一刻。

很多时候，世人总是在自己塑造的人设中挣扎，甚至以为人设就是自己，但终究也有不堪人设拖累的那一刻。

半晌，美杜莎终于又道：“后来在大哥当众宣布喜欢的是我的时候，所有兄弟都在欢呼，我看的只有你。”

方初意微微的吸气。

“那时候只要你说出也喜欢我，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

美杜莎曼声道：“可你没有，你根本没有说。你只和其他人一样，恭喜大哥，也恭喜我。”

沈约微有感慨。

他很了解这种心理，为了兄弟让出女人的事情，看起来很傻，但就因为太爱一个人、太重视兄弟，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我很想问你一句。我也一直很想问一句。”

美杜莎眼中竟有晶莹闪烁，“这些年来，我和你越来越远，但我从来都想问你一句……”

沈约已经知道美杜莎要问什么，很多事情，其实不过循环反复罢了，但他知道这种问题终究还是要问一句的。

不问，终究不死心；不问，终究想不明白。

方初意突然道：“你想问我，是否爱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