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浅后怕道：“幸亏我们守在了这里，若不是我们闯进皇后宫，若不是我们心血来潮地开密室，怜容还好，若是契儿落到了皇后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也不多说了，我们赶快把他们送出去，浣粼，拿身太监的衣服来，给契儿换上。”

“是。”

正要动手，玫嫔忽的抓住了水清浅的手臂，道：“妹妹，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就这样出去，未免有些不划算了？”

水清浅在她眼中看到了深意，她缓缓笑道：“姐姐果真心思缜密，好。”回头对甄怜容道：“怜容，你留下，就待在密室里，一个时辰后，本宫自会来救你。”

“啊？娘娘……”

“浣粼，你还是去帮契儿拿衣服让他换上，出去后，马上带他回红鸾殿给他包扎。契儿，就暂且委屈你了。玫嫔姐姐，我们马上带所有的人撤出凤仪宫，您带人去面见皇上，记住，声泪俱下，一定要把皇上请过来。”

浣粼马上拿来了衣服，推着南宫契到锦色屏风后面去换，南宫契顿了顿，转身对水清浅道：“你要小心，皇后要对付的人——夕瑶，还有你，你一定要小心！”

眉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和关心。

水清浅一愣，心里涌起些许的感动，她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在皇后对付我之前先收拾了她。”

翌日清晨。

水清浅亲手熬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小心翼翼地用红木托盘端着，心情大好地没有让浣粼跟着，却在乾清宫外被陈福海拦下了，陈福海偷偷道：“浅妃娘娘，皇上正在大发雷霆呢，您还是别进去了，免得殃及了娘娘，那就不好了。”她装傻地睁大眼睛问道：“谁在里面？”

“哎哟，还不就是皇后娘娘啊，昨儿个夜皇上按住了这件事儿不说，今儿个要好好整治后宫风气了，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唉……”

乾清宫内，南宫羽坐在龙椅上，怒道：“龙襄，你究竟与甄大小姐有什么纠葛，非要把这么一个弱女子私扣在密室不可！”

“臣妾没有啊，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甄怜容会在密室……臣妾是被冤枉的，请皇上明察，请皇上明察啊！”皇后跪在地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臣妾的凤仪宫昨晚闯入了浅妃和玫嫔，他们带着三大宫的侍卫，还有皇上您的锦衣卫，臣妾昨夜被逼去找人了，臣妾不在宫中，他们人多势众，臣妾只能任人宰割，皇上，浅妃她们以下犯上，皇上难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住口！是你错在先，还怪他人，你这样的皇后，怎么服众，谁还会尊重你！”

“皇上，臣妾没有错，定是水清浅她们故意带人进去想要陷害臣妾的，皇上，您一定要严惩水清浅，还臣妾一个公道啊！皇上！”

“嘭——”

龙案上的茶杯被随手一推，摔碎在地。茶水四溅，茶叶上还袅袅着热气。

水清浅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南宫羽的每一句怒吼，知道皇后是无从抵赖的——昨夜她带了那么多的人包围了凤仪宫，还有在凤仪宫外面围观的宫人，众目睽睽，那么多双眼睛都能作证她没有把甄怜容带进去。她故作失落道：“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也不是本宫所愿，既然皇上没有空，那本宫就先回去了，这一碗羹，还请公公代为交给，多谢公公了。”

“这是奴才应该的，应该的。”

“陈福海，马上带人去凤仪宫给朕填平了密室！朕不允许宫中再有私刑！”

“是。”

还没有走远的水清浅听到南宫羽在吼外面的陈福海去封密室，心里暗暗欣喜。

昨夜行了一招险招，还好有惊无险。

回到了红鸾殿，屋里头浣粼正在给南宫契上药，甄怜容和玫嫔坐在一旁做女红，见她回来，浣粼道：“娘娘，您知道皇上这会子是没有空的，怎么还去？”

她道：“本宫知道，本宫只是想亲自去探一探，皇上果真大发雷霆了。”

“可不是，现在宫里都传遍了，说皇后心狠手辣，连皇上的客人都下毒手，说是皇后怕甄大小姐封妃呢，今早前朝文武百官都在议论纷纷，说皇后失德。”“失德”二字，故意重重地说了出来。甄怜容不解道：“浅妃娘娘，我不明白，您这样做，就真的能扳倒皇后娘娘了吗？”

玫嫔笑道：“扳倒皇后？哪有这么容易？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立废的？国母人选，事关国祚，我们所做的，都只是杯水车薪，但这一点点的努力，在关键的时刻，就是救命的稻草。我们一次一次地让皇后闹出风波，就会让皇后在前朝后宫的人心一点一点地失去，国母没有了威严，没有人服她，到时候，自然而然就有大臣提出重立，这一次，我们还扳不倒她，但多几次这样的事儿，就差不多了。”

水清浅点头道：“玫嫔姐姐果真懂妹妹，初见姐姐的时候，还不知道姐姐与妹妹脾性相投呢，琉璃盏之事，还闹得不欢而散了。”

“姐姐见妹妹喜欢琉璃盏，理应相赠，倒是姐姐小气了，待会儿，姐姐就让菊香送来，妹妹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姐姐了。”玫嫔望了眼众人，语气忽然变得语重心长：“姐姐知道，浅妃妹妹心性其实善良，要陷害皇后，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在宫里，自古就是这样，你不害人，就会被人害，皇后是宫中的毒瘤，她害死的嫔妃，已经太多太多了，妹妹心里的不安，尽管散去吧。”

水清浅眸角微湿，果然——这个玫嫔，还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尽管她伪装得再好。

害人。真的可以吗？

“姐姐先是皇上的红颜出身，皇上登基后，第一届秀女中，有个姐姐的好姐妹，叫作敏娥，她刚刚进宫就崭露头角，后来被皇后溺死在冷宫中的井里……”玫嫔忆起往事，红了眼眶。

水清浅安慰道：“姐姐，姐姐不必伤怀，妹妹与姐姐一起，给敏娥姐姐，还有宫中死去的众多姐妹们报仇……夕颜曾经说过，要扳倒皇后，一则，要慢慢削弱她族在前朝的势力，二则，要从她身边交好的嫔妃下手，偶尔也要动动她，姐姐，我们一定会还后宫一片太平的。”

“嗯……”玫嫔点点头，一滴清泪滑了下来。

南宫琉走到了宵云宫前，看见大门紧闭，气氛凝重。偶尔出来几个宫女，也都是永远的面无表情。太后深居简出，除了皇上南宫羽和皇后龙襄隔三差五地去请安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闲人能靠近了。水清浅托付他来，说事关重大，否则，他断然不会再踏足此地一步。

两年了，两年了啊。自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太后宫中。

一向放浪形骸的南宫琉难得地叹了口气。

宵云宫的大门再次打开了。一个老太医走出来，跟宫女嘱咐了两句，便告辞了。这个太医是太后娘娘专用的太医，他照顾太后的身子已有多年，熟门熟路，太后就让他在宫里颐养天年。宫里的所有太医，太后独独信任他，还赐了他在太医院附近独幢的医馆，这是前所未有的特例。若不是南宫琉之前从不关注此事，也不至于现在跟踪他才能寻得他。

老太医扛着药箱走了，南宫琉与他故意拉开了距离，暗暗跟随。

“娘，我回来了，娘。”甄怜容一回到腾云阁，甄老夫人便老泪纵横地迎上来道：“怜儿，你没事吧，快让娘看看。”

甄怜容转了个圈，道：“娘，女儿没有事，您不知道女儿昨日多危险呢，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了呢。”

甄老夫人立即吩咐道：“采芝，快去给小姐备些点心，多备点，怜儿一定是饿坏了……”

“娘，女儿刚刚在浅妃娘娘的红鸾殿吃饱喝足了，娘不必太担心我。”

“你呀你，你说你这么没有脑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甄家后继无人，你让娘怎么向你死去的爹交代啊！”甄老夫人故作生气。“娘，不生气，女儿不是回来了嘛。”

在娘的怀里撒了个娇，老夫人道：“怜儿，娘听见今天宫里好生热闹，到处都在说皇后扣押了你，你快跟娘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是昨夜浅妃娘娘派人来说你在她那里了，让我放心，娘早就到处去找你了。”甄老夫人老来得女，见女儿受了委屈，心里百感交集。“怜儿，这宫里处处险恶，你怎么如此不当心呢。”

“娘，其实……其实女儿昨日是在太后的宵云宫外被人掳去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个男子救了我，然后，我们被迷晕了，被扔到了后宫后头的撩人谷……”

一五一十，甄怜容道：“真想不到那个山洞连接着皇后的密室，倘若皇后想整治谁，直接扔到撩人谷，那该多可怕啊。”老夫人问道：“怜儿，你知道那个救你的人是谁吗？”

“您呐，肯定想不到，救我的人，居然是南宫契。”

“你……你说谁？”

“南宫契。”

“谁？”

“废帝南宫契。”甄怜容嚼着采芝拿来的木薯糕，一字一顿。

甄老夫人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南宫契静静地坐在红鸾殿的屋顶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的木钗——这枝钗子，是水清浅被毒发的他追杀时情急之下掷向他的，当然，这一点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见她戴过，上面，有她的味道。钗子在他大掌中，素颜自然，无悲无喜。他的心里在下着一场大雨。那场大雨中，她打着绣伞，他依旧是坐在这个屋顶上。

他对她说：“我是兰陵王。”

兰陵王。

心里荡漾着温暖的感觉。

他握着这一枝钗，就能够安心地一夜好眠。可是……昨日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回忆？在撩人谷，在山洞。他丢失了多少的过去，为什么不痛不痒，只要看到水清浅的笑容，他便可以不去细想自己的曾经。

“哎，皇后怎么样了？皇上罚她了吗？”

“我听说啊，皇上让皇后禁足半年呢，皇上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

“是啊，想来废后也不久了吧……诶，你说会不会是立夕瑶姑娘为皇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