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青州，天气极为的酷热，然而青光城内外来商号的人心中更是焦急，他们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打探青州城各大粮商的售粮情况。

“关门了，掌柜的，穆氏，王氏的粮店都关门了”

“什么，今日又要关门了”

一个小商号的掌柜听到匆匆来报信的伙计说的话，顿时脸色就开始发白，此时夏收还没有完全结束，粮价却涨了三次了，今天太阳还没落山就把粮店关门了，这就代表着明日还会涨价。

这让掌柜十分的惊恐，这两年粮价已经涨了五成，还要涨下去，难道说得翻倍才行吗？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只是他一家商号得到了消息，还有许许多多的商号都得到了消息，都极为的惊恐，虽说他们做生意都是不会亏的，从青州卖粮回去之后得加价售卖。

可他们很清楚那些贫户的购买能力，一旦他们买不起粮食了，那么就只能饿肚子，甚至饿死，可他们是人啊，不是猪羊那些牲畜，真要是快饿死了，他们是会反抗的，前有钦州，后有庆州的例子就在眼前，一旦地方上发生动乱，第一个受到冲击的就是他们这些地方大户。

夜幕降临之后，青州太守云枫迅速的召集了城中的一干大商号，粮价的暴涨绝对是影响到了地方的安危，再这样下去，他这个青州太守也吃不了好，这可是他最后一年了，他不想英明不保。

“太守大人，不是我们想赚这个黑心钱，而是我们也没办法，今岁以来，庆州那边大举用兵，泰州，海州，庆州三州兵马十几万，人吃马嚼消耗甚大，导致三州缺粮更甚往年。

而泰州半月前一场暴雨，让泰州夏收减产最少三成，海州一次地动，死伤数万，粮食被毁无数，永州，燕州三四月没有下雨，减产最少也是三成以上，种种原因之下，外州对粮食的需求凭空涨了最少五成。

如果我们放开售粮，那么青州粮食就会被各州买空，到时候我青州百姓怎么办？请大人三思啊。”

“请大人三思”

穆德英带头说道，其余各大商号的主事纷纷出声，他们这一群商人为了赚钱没多少底线，但他们并非是不懂大是大非的人，这一次的确是非常的危险。

青州是大秦的粮仓不假，可青州的粮食也是有限度的，往年供应其余各州已经是很勉强了，再加上其余各州自己的产粮，勉强过得去。

可今年不一样，大旱，暴雨，地震，兵灾，全都集中在一起了，导致各州比往年缺少三四成的粮食，这么多州一起涌向青州买粮，绝对是要把青州的粮食买空了，一旦青州自己没粮了，青州的百姓造反了怎么办？

所以他们必须要抑制粮食的交易，最好的办法就是提高粮价，减少市场上的供粮，逼那些商号去别的地方想办法。

“你们的意思是，我们青州的粮食供不上了？”

云枫深吸一口气，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没有想过有一天青州也会无法供应粮食。

“是的，大人，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全力供粮，缺额会有多大”

“无法预算，按照往年的规矩，在青州粮价稳定的情况下，青州一年可以向外输送五百万石粮食，可今年不一样，和我们合作的各大商号纷纷想要追加订单，光是大商号所定的粮食就接近五百万石了，再加上数量庞大的中小商号，如果全力卖粮，恐怕会被他们买走八百万石以上的粮食”

“意思是缺额最少是三百万石粮食？”

“没错，最少是三百万石”

“这可如何是好”

云枫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粮食的产量是稳定的，并不能凭空变出来，供应了其余各州，那么青州就没粮了，死贫道不死道友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倒回来才对。

“穆大家，王大家，你们觉得要如何应对”

“大人，我等不知”

“大人，我们只是商人，不敢乱议朝政”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这时候可不敢随意的出主意，这个责任他们可是担不起的。

云枫又陆续问了其他人，也都纷纷摇头，傻子都知道这个时候不敢触霉头，反正他们现在的做法是最好的，把粮价提高，而青州百姓现在还在夏收，手上有粮食，先吃着再说，过了这一阵，他们再把粮价降下来，至于其他州府如何，那他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

“爹，太守大人说什么了”

穆德英回到穆氏，林海和穆云正在等着他了，此时还在夏收，林海本来是在田庄的，可田庄突然涌来了不少商号打探消息，想买他们的粮食，林海就意识到不对劲了，立马带着穆云赶回来了，这才知道粮食暴涨的消息。

往年大米一石才二两银子，可现如今已经涨到三两多了，而真正缺粮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时节，而是明年开春四五月份的时候，那时候秋收的粮食早已吃光，夏收还没到，粮价会涨很多，所以秋收之后卖的粮食会涨更多。

一旦粮价涨到一石超过五两银子，那么对贫民小户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因为他们全家的收入加在一起，可能还无法让他们填饱肚子，不，应该说还会饿死人。

“太守大人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希望我们放开供应，应该是其余各州的大人给他写信了，但被我们顶回去了”

“爹，青州的粮食真的不够了吗？”

“这还能有假，你出去看看，青州商号比往年多了多少，八成都是来买粮食的”

“夫君，如果你是太守，你该如何解决这个事情”

“办法有，但是做不到”

林海摇摇头，这话让穆德英提起了兴趣，问林海有什么办法。

“配给制，统一调粮，把各州缺粮的数额统计出来，再由青州官府按照比例售粮，维持最低限度，保证各州不会因此发生大的动乱，但这是做不到的”

林海摇摇头，由官府出面，让官府来运送粮食，而不是商号，减少中间的利润，以相对低的价格卖个百姓，维持他们最低的生活标准，可以度过这次危机。

但这是做不到的，首先就是官府没这个能力，这需要一个强势的中央官府来主导，然后需要的是庞大且廉价的运输能力，这两点都做不到。

“的确是做不到，人心惶惶，要是让各州自己汇报需要的粮食数额，那肯定是要虚报的，把青州搬空了都不够”

“各州缺粮已经成了定居，岳父大人，我们得早做准备了”

“放心，各大家族早已有了经验，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秘密的收拢武者，保护各地的粮仓，一些商号分点也做足了准备”

穆德英回答道，一旦商号买不到粮食，化身为劫匪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有这种经验，所以都在秘密的招收武者作为护卫，保护他们的粮仓。

“酒坊那边也先停了吧，此时有些树大招风了”

“我知道，你李家也是一样，多招武者，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云儿，听我的消息，万万不可开这个口子，要不然你李家在青州难有立足之地”

“是，那小婿先告辞了，家里还有客人等着我”

“去吧”

穆德英摆摆手，林海和穆云随即告辞。

回到自己家里，万青门的袁柳明已经在焦急的等着他了，原本这个月要运走的两千石粮食还没装船，这让他十分的着急。

“李大家”

“袁兄，我刚从穆氏那边回来，运粮的事情恐怕是要耽搁了”

“李大家，你可不能这么做啊，我们是有协议的，我万青门还等着这批粮食救命呢”

“袁兄不要着急，我现在也是没办法，不是我不给你粮食，而是我不敢给，一旦我打开这个口子，全青州城的商号都要找我买粮，我怎么办，到时候太守大人都得杀我”

“可是，可是····”

“等，你得有耐心，青州的粮食总是要卖的，如何一个卖法是一个问题，我李家势单力薄，只能等大商号和官府的决策，这不是你我能够做主的，希望你明白”

“我知道，我都知道，哎，怎么会这样”

袁柳明回答道，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他也看见了青光城的商号多到什么地步了，所有商号都在想买粮食，可就是买不到。

“李大家，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多准备银钱，做好高价买粮的准备，多准备人手，这一路回平州，恐怕是不太，安全了”

林海回答道，这两个月局势还是安全的，就怕九月十月，那时候各州百姓手上的夏粮吃光了，秋收还没到来，人不吃饭最多顶三天，绝对顶不了一两个月，那时候恐怕会有很大的动乱发生。

“哎，只能如此了”

袁柳明长叹一声，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写信回万青门，让万青门那边做好准备了。

第二日清晨，各大商号的粮店开门，粮价的牌子也挂了上去，主粮大米的价格瞬间飙升到了五两银子一石，其余杂粮也相应上涨，而且每日还限量出手，一时间，整个青光城都哗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