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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扇

作者:吃胖 | 分类:言情 | 字数:19.5万

37.第 37 章

书名:白玉扇 作者:吃胖 字数:3978 更新时间:2024-11-25 22:17:31

霍云山被五花大绑扔在安近思脚下。

安近思一见她就头大, 挥退众人,亲自蹲下替她松绑,苦口婆心地说:“我的姑奶奶, 您就好好呆着不行么?”

霍云山推开她, 自己去解脚脖子上的绳子, 说:“好好呆着, 突厥人都打到眼皮子地下了, 还能好好呆着?”

“你一个女人,拉不开弓,挥不动刀枪, 你往前凑干嘛?去端茶倒水,还是加油喝彩?”安近思恼火了, 把绳子扔到霍云山身上。

霍云山瞥了他一眼, 说:“你也太小瞧人了。”她站起身, 把绳子团成一团,又摔在安近思身上, 凑近他说:“我都说了,我出关是去怀来找福王,你怎么千方百计阻拦我?突厥大军围困怀来,你不去救,也无斥候前去查探。你到底在干什么?想干什么?”

安近思被戳中痛处, 心虚地转开目光。转而想到霍云山不过是个太子要的女人, 怎敢对他指手画脚, 对她说:“我是受人之托才对你客客气气, 你别得寸进尺, 刺探军中机密。”

霍云山冷笑一声。

“千总,有怀来使者来了。”门外士兵通报。

安近思转身要走, 却被霍云山抢先窜出门外。

城门下,怀来使者仰头望着,满头满脸的血污,看不清原来面目。

安近思问道:“我是安近思。”

使者道:“福王率军与突厥大军决战怀来,苦战得胜。突厥援兵至,敌众我寡,福王再困怀来,来求援兵,请开城门。”

安近思先是吃了一惊,自语到:“竟然胜了?”继而道:“让使者入关。”

那使者在关内换马,再朝京城驰去,一支箭从背后射来,将他穿胸射落。

霍云山转头看向正收弓的安近思,不敢置信。

安近思冷笑一声:“你要去找福王?”他转过身,看着霍云山,用一种戏谑的姿态说:“如今福王仅剩两万残兵,被突厥四王子五万大军围困怀来,一个是久战残兵,一个是养精蓄锐的骑兵。哼!我在做什么?我奉命守住居庸关,福王想入关,只能从我这儿横着入关。”

霍云山来不及消化这其中的内容,从前隐隐觉得不对,但未曾料到是这样的局面,她问:“你不是汉人吗?奉命?谁的命?”

安近思大笑,说:“谁不想让福王得胜还朝,便是谁的命。”他看了眼面无血色的霍云山,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找福王了,等人料理完围困京师的突厥兵,福王就是死路一条;即便退不了突厥,福王困守怀来,也得死在突厥人手里。福王这里没戏了。你还是另外找个灶头烧火吧。”

安近思喊来两个小兵,将仍在震惊中的霍云山押回住处。

霍云山躺在床上,思绪纷杂。她是个小人物,江山太大,计谋太深,她看不透,想不通,怎会有这样的事情,不是一致对敌,一心击退突厥么?怎么击杀的对象成了自家搏命御敌的主帅?她用手挡在眼睛上,又气又失望。这世间的人和事,她看不透,猜不着。

她一闭上眼,见到的就是李慈晏,是他在马车中朝她无奈地一笑,说:“你没听出我是在想你吗?”

一滴泪从她眼中滑落。

李慈晏站在一树海棠下,转身迎她,手中横抓着硕大的丁香树,笑道:“我喜欢你。”

李慈晏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在霍云山印象里,就是把他一张白脸憋得通红,他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又一滴泪滑入她耳中,霍云山猛然坐起,感受到自己的心怦然一跳,而后是随着每次跳动的疼痛。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原来她是这样迟钝。

霍云山泪如泉涌,说:“原来,我也喜欢你。”

窗外夜风哨起,如长歌低诉,如心事豁然洞明,如心潮涌动。

霍云山冲出门,闯入安近思帐中,她脸上的泪渍未干,眼中含泪,说:“我要出关,我要去找李慈晏,我要跟他在一起。”

我要告诉他。

我也喜欢你。

“她真这样说?”废王闻言问,手中的刻刀并未停,但明显走神。

陆谦担心他会削到手,小心翼翼地看着,答道:“是,是谢大小姐亲口对安近思说的。”

“她人呢?”

“还在居庸关,安近思没敢放人,想问下殿下的意思。”

“去吧。”废王手中一偏,果然利刀破指,大拇指被削掉一块肉,血流汩汩,心痛难忍,自问:“这样都还值得奔赴么?”不禁喃喃:“为何我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人,当年,一个个都弃我而去?”

若是有一个,但凡有一个,我都会……李慈煊不敢再想,也想不到自己会如何,但总觉得若是想出来,会让他的心好受很多。到底会怎样?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年幼时的恣意岁月和成年后隐忍麻木的生活,中间那段,他不记得了,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他不愿想起,脑中只要有一星半点的苗头,就会自觉地回避----你看,身体都会保护自己----以往他都会断在这里,让自己不再自苦自怜,可今天,他偏偏要想下去,想到底,想到最好的结果。

李慈煊首先想到的是一个拥抱,一个在倾盆大雨中的拥抱,跟他得到父皇驾崩的消息那天一样的大雨,几乎要把东宫的琉璃瓦砸透,他跪在狂雨中,偌大的东宫不见一人,他知道他们都藏在角落里看着他,看着这个尴尬的太子,先皇驾崩,传位皇弟,他这个失怙的少年太子会怎样退场。

如果那时候有一个人抱住他,他一定会痛哭流涕,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哭声,发泄出他的害怕,他的伤心,他的愤怒,可是他不敢,因为没有人让他有这样的权利,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恐惧与无能。

若是有这么个人,该多好。

在他移宫那天,拉住他,只用一下,他都不会在倒在金水河上,不会被“废王”的奏折压垮,其实那天太阳并不大,是他的心被冻住了,心冻住了,身体怎么能动?身边往来穿梭的人在他身边飞快地擦肩而过,没有人伸出手扶他一把,眼睁睁看着他如一块行尸走肉,跌进尘泥中。

“废王。”李慈煊隐忍了多年的委屈突然汹涌而出,心中的痛苦悲愤穿破胸膛,“废王,呵呵呵……”从胸中爆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像哭泣又像怒吼,他咬紧牙,胸腔中鼓荡的怒火悲愤竟压抑不住,只得张开嘴,喘息片刻,待渐渐平静下来,低声道:“为何我没遇见这样一个人?”烈火焚烧的疼痛变成酸涨,他羡慕李慈晏了。

在李慈煊这样的人身上,情绪也是一种手段计谋。他的心意深藏,感情不可捉摸。

等他走出门,什么都已经看不出,一身戎装,英姿勃勃。

柔奴跪在一边,默默仰望着李慈煊。

李慈煊不顾众人目光,将她扶起,说:“我去迎敌,你愿同往吗?”

李慈煊望着柔奴。

却见柔奴眼中慢慢蓄起一层泪光,梨花带雨,柔弱不堪地倚靠在他怀中,说:“奴家害怕。”微微颤抖的声线让男人心神一颤。

但李慈煊眼中的一点柔情希冀却冷静下来,他说:“你在城中,自得安全。”

“奴家等你得胜归来。”一滴泪从柔奴眼中滑落,滴在李慈煊手背上。

李慈煊从袖中掏出方才刻成的楠木钗,递到柔奴手中,说:“出发。”

李慈煊立在德胜门上,拔剑出鞘,立下军令:“战端一开,即为死战!军令有三: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全军震动。

要么胜,要么死,决无第三条路。

对面的突厥士兵仍懒洋洋望着前面的军队,一声令下,骑兵冲锋。

在他们心中,这是易如反掌的一仗,如同入关以来遭遇的汉军一样,一触即溃。他们戏谑地愉快地冲向阵前。

对方果然没有应对,应该是吓呆了。

突厥士兵身下的马在加速,冲击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

对方阵营中升起一张小旗,前阵中忽然有三队人马出现,一声令下,枪炮齐鸣----是神机营。

突厥士兵来不及反应,马太快了,直接冲入射程。前排人马应声落地。冲锋还在进行,□□发射后换药费时,他们还有机会,可以马上冲入敌阵,冲乱他们的阵型,再分别绞杀。

哪料第二波枪响紧接着响起,再是第三波。

冲锋的突厥兵团损失殆尽。

忽然一声轰鸣,地面震颤,一颗硕大的炮弹落在突厥阵营中,轰然爆炸。紧接着又是一声。

大炮击中的地方伤亡并不多,但给突厥士兵造成的恐惧迅速传染到全军。他们仍在慌张,一下在还没接受刚开战就被压倒性震慑的局面。对方已吹响了号角,竟然主动出击。

李慈煊发令,骑兵冲出阵营。骑兵之后,步兵紧接着跟上。

突厥军队不愧久战,立刻调整阵营迎战。他们必胜,论骑兵,无人能与突厥骑兵抗衡。

两队骑兵终于在阵前短兵相接,意外的,汉军骑兵竟然顶住了突厥骑兵的攻击,两军相接的锋面出现了短暂的僵持。

突厥人还没反应过来,两侧忽然出现伏兵,以炮火开道,将突厥阵营冲得七零八落。突厥后方动摇,前方溃散。这一仗竟然胜得十分漂亮,令人振奋。

李慈煊却不乐观,他说:“这是突厥轻敌,我们占了便宜,胜在出其不意,他们实力尚在,后面的仗会越来越难打。”

果不其然,溃散的突厥士兵渐渐止住,朝同一个方向聚拢,在他们身后,有黑压压的突厥大军新投入战局。

再无巧可取。

李慈煊拔出长刀,对身后众将士喊道:“为父母妻儿搏命,为战死同袍报仇!”

废王身先士卒,跨马冲锋,手举长刀,冲杀入敌军阵营。他身后是两万热血沸腾心中愤怒的儿郎,为父母妻儿,为战死的同袍,为家国万里,搏命杀敌。

战场上博的是气,气势、气概和气魄。

骄傲的突厥骑兵竟然渐渐不敌,杀红眼的我军将士越战越勇,随着军中那杆硕大的帅旗浴血前进。

激战中,德胜门上大炮齐发。

李慈煊猛然回头,正巧一发炮弹在他身侧炸开,把他掀翻在地。周围亲兵惊呼着把他护在当中。

李慈煊按住腰间伤口,咬牙复又上马,长刀指向突厥帅旗,说:“诛杀贼首!擒贼先擒王!”

这一仗胜得十分艰难,李慈煊被众将抬入城中,他阻住众人,问:“战时谁在守城?”

“原本是御史刘大人,被突厥乱箭射下城头。后来礼部尚书翁大人替他守城。”有人答道。

李慈煊挣扎起身,说:“让翁大人来见我。”

翁尚书就在众人中,只得出列,说:“见过废王。”

李慈煊问:“那城门上的炮是你下令放的?”

翁尚书略有踌躇,但人证皆在,又料他废王也不会拿他如何,便说:“是我为助废王得胜。”

“两军混战,你这炮是助我还是助突厥?”李慈煊勃然变色:“我看你分明是突厥安插进城的奸细,想一炮炸死我等。”

翁尚书脸上变色,还要再说。

李慈煊长刀挥下,尚书大人已尸首分离。他说:“去禀告圣上,德胜门守住了,此战大胜。还揪出一个突厥奸细,已被正法。”

众人战战,得令而去。

李慈煊挥完这一刀,也已失血过多,痛晕过去,趁着清醒的片刻,交代亲信说:“让霍云山进京,救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