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鼎叹了口气，“当时我虽然尝试制作那枚符宝，并不清楚那张换命符的真正用途， 后来我发现了它的秘密。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继续说。”

看着对方一步步的靠近，他只能开口：“洛灵知道我通晓御兽宗的契约，又在研究分魂之术，她也想让我将她魔气镇压，并彻底封印，逐渐靠近人身。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和师兄长相厮守，这又有什么错呢？只是人不能堕魔，便是师兄也无可奈何。”

洛灵是个至纯至性的人，人们口中的妖魔没有感情，不懂七情六欲，然而世间万物，只要有了灵智，又怎么可能甘心浑浑噩噩？

看来你如今这样，似乎是已经找到压制你体内魔气的办法。只是彻底化魔，你百年道果毁于一旦，修真之路也就此断绝了。”

看不出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俞鼎的神态仿佛对方是他关切的晚辈一样。他看着从庄含玉身上浮现出成魔的征兆，心中叹息。当初师兄坚持要娶那痴魔，他阻拦太晚，眼睁睁看着痴魔诞下不人不魔的怪胎。

也是自那时起，他有了或许人魔妖本不殊途的遐思。

人自称万物灵长，可妖天生吸收天地精华，魂魄不需要吸收任何生物能量，魔更是混沌孕育而生。

妖魔要修道，需要先开窍，也就是意想天心，感悟天地。金华乍吐。自此心境开朗，灵境显现。

“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

“所以我认为，恶魄亦是人之魂灵，只是沾七情六欲，如同婴孩出生便由灵体化为凡人。又破阳关泄露精气。身躯衰老残秽亦是如此。若是将人七情剥离，以此树孕养，便能超脱恶魂，幻化新生。”

“至于蒙山宗那位的事情，你不必再沾染因果....。”

他说完这句，突然脑袋后仰，从口鼻开始流出发白的气体，身形也从实变虚。

庄含玉抬头，就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看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寿元将尽，魂魄即将魂飞魄散。我在此悟道，又困于此，思来想去，在临死之前竟能找到传道之人，也不枉费一番心血...。”

“你....。”庄含玉仰天怔怔看着这一幕，口中痛骂出声：“莽夫！懦夫！你为何不敢正大光明见我？为何不与我分说清白！我在凡间挣扎的这百年，看尽世间百态！早就无所谓修成道果！这些名门正派做着自己嘴上不屑的事情，实则肮脏至极，又有什么不可说，不可做。”

“我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只替我娘寻一个公道！”

“孽缘，都是孽缘啊...。”风中传来一声叹息。

瞬间，耳边的风声渐渐停歇，四周一切像是恢复了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

“我替你争取这四年的时间，你可自行在此，领悟鬼道。若是不成，四年之后，你可自行离开，言尽于此。”

俞鼎真人，陨落。

鬼城中无数花草树木，残魂厉鬼，尽数落入掌心，在他掌中，那道3寸高（9厘米），通体琉璃般的十三重楼正立在掌心。散发着森森的黑色鬼气。与此同时，脑海里也出现了关于塔内的所有情况。

十三重楼曾经是上古领悟鬼道的修真者陨落之地。300年前俞鼎在被各大宗门势力追杀时流落于此，继承前人留下的鬼道，他所说的放弃道果，既是问庄含玉，也是问他自己。

修仙之人到筑基后，以入道的形式打造自己的灵境，如果中途更改主意，便是生生毁去之前所有根基。

平心而论，一个金丹期的修士，也犯不着这样。

偏生庄含玉从小不曾学会师门密技，辗转到其他宗门内入了书画之道。他可以肆意挥洒泼墨，又借助半魔的体质修改容貌，而不被人所察觉。百年以来，得罪无数仇家，挂悬赏榜无数次也能全身而退。

只是唯一一点，他手中所画无不鬼气森森，煞气冲天，见过的人无不退避三舍。

思及此，他不再犹豫。在脑海中不断翻找，终于找到了徐谷芽和一众修士所在的位置。

此时原本接下谢昌歧手里那枚令牌，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随时准备撤离秘境。剩下的两男一女正昏迷倒地。四周不断有幽魂滋扰，都被一道看不清的透明屏障遮蔽。

只是看样子，屏障也不能支撑太久。

他一挥手，里面原本昏迷的人重新清醒。见人没事，庄含玉这才飞身前往塔顶。他要去看看，那老头临走留下的鬼道是何种法门，为何他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

***

徐谷芽醒来的时候，四周仍旧光线晦暗，甚至比之前的环境有过之而无不及，室内幽深，黑色的帐幔重重叠叠，看不清四周的轮廓，她就在这里游荡着。偶尔看到四周地面生长出来的细小灵花。

“你找什么？人都走了。”

身后那个身影悠哉的开口，她扭过头，发现是谢昌歧，他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说：“你昏迷的时间比我长。”

说着，从储物袋里扔了个黑乎乎的东西来。

她猝不及防接过这些东西，发现丁零当啷的全是药瓶，打开瓶盖，鼻尖隐隐嗅到一些清香。塞了颗回春丸四处看了看说：“这里是哪里，我们应该没出去...吧？程凡她们....。”

“都走了，你手里那些魂魄都已经回归自己本体了，被传送符送离出去了。”

这话满是犹疑，听得后者抱胸冷笑：“是啊，你是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光想着那些不相干的人去了，我是不是还要称赞我们的徐校尉心怀百姓。”

“夸赞就不必了，我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没什么好事轮得到我。

徐谷芽在心里嘀咕。

两人所处的位置头顶是永远不见白日的黑夜，一轮白月和神树仿佛印在天幕上的纹理。四周有幽蓝的灌木，隐约能看到蓝色的发光颗粒。原本应该随意飘散，如今却形成了涓流般的轨迹，隐约朝着身后高塔而去。

“应该快了。我们神魂有损，才会昏迷至今...嘶，好歹也是元婴修士，动起手来真不含糊。”

他想想，脑子还有些针扎似的疼：“这鬼城每四年，结界才松懈些许，如果这秘境的主人没什么意见，咱们就能趁机溜走。就算不能，等我们身体恢复，就用你那枚传送符。”

徐谷芽脸色煞白，伸手去摩挲身上：“对啊，我的牌子呢。”

她慌忙的找来找去，发现身上的传送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再一摸，发现腰带也不见了。短衫上衣就这么松松垮垮的挂身上。她当即就想往回走。

“这腰带...?”他突然想起来，当时看到元婴期修士斗法，情急之下，他扯住了对方的衣带，或许是在瞬移的时候，把令牌弄丢了....。

难得他心里升起一种心虚。尤其是看到徐谷芽急的满头是汗的时候，没有出言嘲笑。

“你不用着急，伤势也要修整一段时间，这附近有不少灵植...。"他话没说完，就见对方跟寻宝鼠一样的“蹭”一下站起身：“灵植啊，在哪里？”

她还没忘记，自己能炼制小还丹。打开系统，发现她的声望又涨高了一大截。这其中，有石泉城的百姓，还有那些各宗弟子们的贡献。照这个速度，她又能抽一波大的。

徐谷芽嘿嘿一笑，她没注意对面紫衣青年微微挑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