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 分类:古言 | 字数:87.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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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赫连绰放眼整个京城,觉得所有人都得到了最好的结局:司钺等到了他的“九尾狐”女孩宋明臻,宋明臻为了他,放弃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武平川追到了他的至纯至性的姑娘周雨,虽时常“家宅不宁”“鸡飞狗跳”,但两个人乐在其中,羡煞旁人;周阳做了瑨国目前唯一的驸马,和惠清长公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司砚也江山美人,无人可比。唯有他,唯有他不甚如意。
他的冯煌不在了。
当年冯煌在谢迎天案完全解决之后,辞别京城,远赴燕北凤凰寨,打算追忆往昔,告慰先人,也想将凌乱的头绪慢慢梳理清楚。谁知道,这一去,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没了身影。
赫连绰初还耐得住性子,想着冯煌孤身一人,终会回到他身边,索性留在京城等着她,谁知道一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他这才着了急。
他前后派了四队人马返回燕北去寻人,又多次通知燕北旧部,查找冯煌的踪迹。一年之后,依然无声无息。他总算完全体会到了当年司钺刚到燕北,在一直没有得到所谓的“楚寒”小姑娘消息时,那急迫又绝望的心情。
再之后,黎国传来仁宗皇帝驾崩的消息,司钺生了一场大病。赫连绰心里担忧,亲自去了皇宫。在天子寝宫,他看到了卧病不起、脸色苍白的司钺。
司钺总算看到了一个能诉说当年事的人,一时又哭又笑又疯癫,说到和宋明臻分开,而这么多年不能相守,痛苦到咳血。赫连绰从没有见过司钺如此脆弱的一面,除了宽慰,他真的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他只求司钺能再坚持两年,就算为了将他扶上天子之位的兄长,也再撑一撑。
司钺病愈之后,为了逃避现实的悲伤,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政务上去,焚膏继晷,昼夜不息。赫连绰明白,他真的不想活了。
直到宋明臻“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后来,他们远走燕北,去过他们的逍遥日子。
只留下他一人。
他还在等着冯煌。
等啊,等啊,直到等来了冯煌的佩剑和死讯。
冯煌死在瑨国和黎国的边境线上。
灭狄之战之后,狄国的军队几乎没了战力,难以成阵,但这也直接导致边境线上沙盗成风的惨状。瑨国的百姓好歹有燕北将士守护,不至于闹出太大的祸事,北狄的遗民却要时常受到沙盗的搅扰,可谓苦不堪言。
离京约半年之后,天下了大雪,本就没有什么行路目的的冯煌一时迷路,不小心越过了没有封控的国境线,陷进了山窝里。山窝里雪大风冷,又多狼窝,最是危险,必须尽快离开。幸好,有一个抱着小羊羔打算回家的北狄老妇遇见了她,将她引到了相对安全的自己家中。
老妇人家中贫寒,只守着四头年纪各异的羊过生活,膝下一个孙子一个外孙女,都很小,孙子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外孙女还没有断奶。妇人的儿子、女婿当年被强征当兵,战死沙场,儿媳不久病死,原本还能和女儿捱日子,没想到,前不久沙盗路过,将女儿掳走。妇人哭着喊着找了好久,在山沟的大雪里找到了女儿的残骸,浑身赤裸,还遭了野狼啃食,若不是因为左手手腕上系着她送给女儿的用作祈福的红绳,她险些认不出来。
逝者已矣,还有两个幼儿,老妇人只好继续咬着牙过日子。
虽说生活拮据,老妇人还是省出来一些奶豆腐给冯煌吃。冯煌不知怎么感谢,便将随身的盘缠和佩剑作为谢礼,塞给了她。
一个多月之后,积雪渐退,冯煌惦念着老妇人一家的情况,正巧抓了两个官府通缉的大盗,得了不少赏银,便摸索着路径前去寻找。找了半个月,才寻到了一个破旧的空帐篷,里面什么人也没有了。
冯煌心凉了半截,急忙慌慌张张四下寻找,在一头掉了队的老狼嘴边,找到了被冻得奄奄一息的老夫人的孙子。小孩的嘴巴一张一合,手里抱着她的佩剑。
冯煌救活了老夫人的小孙子,并在那可怜的孩子嘴里,知道了更加可怜可悲的故事。
原来在三天前,沙盗又提刀路过。他们将老妇人的羊全部抢走尚不罢休,还要带走她的小孙子。老妇人哪里肯,飞蛾扑火般地和对方拼命。最后老妇人和她的小外孙女都死在了沙盗的弯刀之下,而小孙子经历千难万险,总算逃了出来。
小孩子记得之前祖母说过,这佩剑和钱都是旁人寄存在家里的,不能卖,也不能丢,要物归原主,他便随身带着,片刻也不敢舍弃。将佩剑归还冯煌的时候,才终于掉下了泪珠。
冯煌又是内疚又是愤恨,暂时安顿了小孩子,提着佩剑就去找沙盗报仇。
冯煌的功夫是父亲和叔父们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在整个燕北都数一数二,想要对付三五个沙盗,并不是什么难题。
难题是,她要对付的,是四十六个大盗,个个带着兵刃,都是杀人如麻的混蛋。
冯煌赢了。纵横于北狄边境三年之久的沙盗团伙被全部歼灭,虽说有两三个带着重伤勉强逃窜,且不说能不能在冰天雪地中活下去,就算活,也是个不成气候的残废了。
冯煌呢?
冯煌拖着一副失去了右臂和左小腿的残躯,带着满身的鲜血,见了小孩子最后一面。她脸上挂着笑,对孩子说:“你安全了。拿着这把剑,去燕北军营,有人会保你一世无虞。”
最后的最后,她撑着眼皮,气若游丝,说:“如果有个瘦高高、白净净、眼睛亮亮的大哥哥问起来,你就说,我下辈子再陪他。”
小孩子走了好久啊,也找了好久。他被燕北的将军找到,妥帖地送到金陵,送到了赫连绰的面前。
面对抱着佩剑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赫连绰,小孩说:“你要是当时在就好了,她就不用等下辈子了。”
赫连绰在四十岁的时候,娶了一个将军的女儿。
那姑娘早年死了丈夫,祭奠先夫的时候,遇见了靠着墓碑、抱着佩剑、喝得天昏地暗、差点成了老虎的美餐,是姑娘救了赫连绰的命。
她张扬干练,一身江湖侠气,剑花耍得极好。赶来参加婚礼的司钺说:“哥,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要把后人当成前人的替代。”
赫连绰乘着酒意,红着脸,说:“她不会被替代。她也不替代谁。”
其中的“她”分别指的是谁,外人一听就明白。
“你明白就好。好好过日子。”司钺说。
“兄弟,”赫连绰搂着司钺的肩膀说,“守好了国境,别让更多的人遗憾啊。”
司钺答:“必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