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漠想问南怀到底是不是乌颜霜，毫蒙却将他赶出帐篷，外面呼啸寒风，雪越下越大。

往年也下雪可从没有今年这么大，甘漠出去的时候，风灌进帐篷，南怀过紧被子却也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呛得喘不过气。

床边放了三个围炉，南怀盯着围炉出神，毫蒙在旁边用一个小炉子煎药。

帐篷里混合的腥味让南怀一阵反胃，“毫大夫，有没有可以直接服用的药？”

毫蒙抓起一堆草药笑道：“你要直接吃么？”

“难道你就没想过将成药密封保存，就不用每次煎药了。”

毫蒙手中动作一顿说道：“有啊，你说的是药丸吧，药效折扣太大，治不了你的伤。”

南怀捂住鼻子说道：“我说的是汤药……”

“汤药？”

毫蒙叫人进来将药炉端出帐篷，仔细叮嘱好要让人看守，切不可熬过时辰。

“洛姑娘，你说的汤药密封保存真的可以实现？”

毫蒙觉得南怀身上透着种种神秘，让人忍不住想探究。

南怀的话在毫蒙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从未有人提出过如此说法，让毫蒙有些心跳加快，他肯定南怀不是随口胡说。

如果汤药能原效保存，将会带来什么？不止是财富啊……

南怀渴望活下去，不管在哪里……

现在乌颜霜的身份，随时会要了南怀的命，关于乌颜霜的记忆，大部分混乱，自己对这个时代并不十分了解，如果……

“毫大夫，我所说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不知毫大夫可愿救我？”

毫蒙知道眼前的南怀就是乌颜霜，不知甘漠为何救她回来，和亲的事情他只知道个大概……。

南怀手臂上的伤口渗出点点血迹，气氛陷入沉默。

“怎么救？”

南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毫大夫可有改变人容貌的办法？”

毫蒙陷入沉思，他觉得还是得和甘漠商量一下。

“你容我想想，这里有包止血药粉我叫采儿进来帮你包扎。”

说完头也不回掀开帐帘就出去了，南怀以前从未去过的苦寒之地，现在寒风三尺渐渐冻住前世的记忆。

南怀深吸一口外面吹进来的寒冷，既然答应了乌颜霜就要言而有信吧……

毫蒙被铺面而来的寒风吹得面部僵硬，飞快的跑进甘漠的帐篷。

“甘漠，你想过救她回来会有什么结果吗？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谁？”

毫蒙有些后悔这么说，可他很想从甘漠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甘漠搓搓手笑道：“毫兄也有失态的时候啊……”

毫蒙压低声音说道：“你来草原为的是什么？她……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甘漠叹口气看着围炉中的火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毫大夫。”

毫蒙心情很复杂，“什么意思？救？你知道她管我要什么吗？”

甘漠打开围炉加入牛粪，些许火星溅到毫蒙袍子上，“她只有改变身份才能活下去，你不觉得有趣吗？”

毫蒙拍拍袍子上的灰说道：“那东西给她风险太大，如果她被发现的话我们很可能会暴露。”

甘漠笑道：“你怕什么？人皮面具虽然稀少也不是只有我们有，何况如果她被发现也不会出卖我们的，你放心给她。”

“你真的要趟这浑水？”

“她说的东西对我们很有帮助……”

“借口……”

南怀其实知道她和毫蒙说话的时候甘漠就在帐篷外，乌颜霜的身体不是一般强韧，常人受这样的重伤早就死了。

南怀迟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手掌上有很多的茧，真是和这张完美的脸，一点都不配。

翌日，毫蒙刚刚将人皮面具使用方法告诉南怀，采儿就惊慌失措的进来说汗王派人来搜查，凡是最近来苏日古格的都被带走了，现在甘漠正在拖住来人，让南怀赶紧准备。

毫蒙自然知道甘漠让南怀准备什么，帐篷就那么几个藏人是肯定藏不住的，何况藏起来是最蠢的办法。

南怀到不惊慌，让采儿去找来一套汉人男子服饰之后就将毫蒙赶出去，毫蒙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那……那是我的……衣服。”

塔尔顿是古拉塞尔的猛将，手下三千骑兵就能横扫整个草原，洛羽所在苏日古格只不过是古拉塞尔里一个小小的部落。

古拉塞尔汗王早年就是靠塔尔顿平定草原，现在派塔尔顿挨家挨户的搜，可见消息已经传回天耀。

甘漠见毫蒙面色赤红的向他走来，心中疑惑却不好开口问。

“塔尔顿将军，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塔尔顿从昨夜得知消息就连夜不休追查乌颜霜的下落，现在双眼通红，揪住甘漠衣领冷声道：“我听说你昨天从大雪中救了一个人回来？人呢？”

“她受伤了，在帐篷里……”

塔尔顿推开甘漠，大步向南怀所在的帐篷走去，甘漠稳住身形低声询问毫蒙，“怎么回事？！”

毫蒙扭捏道：“她……她怎么能穿我的……衣服……”

甘漠连忙追上塔尔顿，塔尔顿掀开帐帘，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提起南怀。

“你是谁？！”

甘漠看着塔尔顿手中的南怀，一身苍色布袍，头发高高束起，剑眉星眸，脸色发黄，哪里还有半分原来的样子？

“在下南怀。”

甘漠上前提醒道：“塔尔顿将军，洛公子有伤在身……”

“公子？”

塔尔顿甩手将南怀扛上肩膀说道：“是不是公子汗王会分辨！”

南怀向甘漠做了一个手势，甘漠会意说道：“是，这是自然，将军慢走。”

塔尔顿突然回头说道：“你，还有那个大夫一起！”

临走时，毫蒙叫采儿拿来一件羊裘，他实在面对不了南怀身上的衣服。

南怀点头：“多谢。”

苏日古格是塔尔顿搜索的最后一个部落，浩浩荡荡一群人冒雪前行，毫蒙有些担忧南怀的伤势。

南怀发黄的脸色下透着苍白，这样折腾这伤得养大半年才会好吧。

南怀在雪地中实在寸步难行，塔尔顿就叫两名骑兵背着她走。

到大汗金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南怀冻得手脚僵硬，被塔尔顿推进金帐，铺面迎来的热浪让南怀稍稍暖和一点。

南怀与众人跪在帐中，塔尔顿上前禀报，南怀不停的搓手，想让身体快速回暖。

一一询问过后，只剩下南怀三人。

南怀进入金帐一直低着头，地毯花样繁复，空中酒香浓郁，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

甘漠上前行礼，“大汗。”

南怀抬头看坐在金座之上的人，传闻古拉塞尔大汗年近七旬，可金座之上的男子不过五十左右，身边虽数名坦胸女子环绕，可神情肃穆，可见传闻不真。

“苏日古拉，我们很久没见了。”

大汗抬手让甘漠起来，甘漠恭敬起身。

塔尔顿说道：“大汗，苏日古拉昨日从大雪中救了一人回帐。”

南怀整理好袖口向大汗行汉礼，“大汗，在下南怀，赫州人氏随毫蒙大夫前来探望友人，日前贪图雪景不慎撞见数名黑衣人在追杀一女子，后受伤晕倒幸得甘漠救回，才保住一条命。”

塔尔顿抽出佩刀架在毫蒙脖子上，铁器的冰凉让毫蒙止不住颤抖。

塔尔顿笑道：“汉人就是怂！说！”

毫蒙连忙说道：“大汗，他是我在赫州的学徒，这次随我出来历练历练……”

说完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塔尔顿提刀站在毫蒙跟前，只要大汗一声令下他就立马砍下毫蒙的头。

毫蒙经常来看望甘漠是众所皆知的事情，突然带来个人就事有蹊跷，何况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大汗盯着南怀说道：“黑衣人追杀的女子是谁？”

南怀沉声回答：“在下不敢妄测，可我看见那女子身着嫁衣……”

“这么说，你不是那女子了？”

南怀抬头直视大汗，“大汗说笑了，在下堂堂男儿身怎会是女子？”

“你是自辨雌雄，还是本汗帮你？”

南怀站起来，身形一动挂在帐壁上的射雕弯弓已在手中。

塔尔顿提刀就要劈了南怀，“住手。”

大汗挥挥手让塔尔顿退下。

“大汗！她……”

“给她一只箭。”

塔尔顿蔑视地将箭递给南怀，“这射雕弓常人根本拉不开，你想开弓？不自量力！”

“大汗，不知塔尔顿将军手下骑兵装备的玄铁铠甲如何？”

大汗放下手中酒杯，目光深沉，“让我看你的笑话吗？”

草原人从不畏惧挑战，大汗挥手让塔尔顿去拿一副铠甲。

南怀却摇头，“三副。”

塔尔顿嗤笑：“我们的铠甲弓箭射不穿，就是斧头砍也留不下半点痕迹，弓你都开不了在这里狂妄什么?”

甘漠是草原有名的弓箭手，自问做不到穿透玄铁铠甲，这女子是疯了不成？

南怀笑道：“这不是比自辨雌雄有意思？”

大汗最重兵器装备，早年横扫草原如果没有武器装备，现在也不会立于金帐之中，如今居然有人敢质疑。

这不是笑话？

片刻之后，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大汗案几上的铁质酒杯被穿了个洞，塔尔顿喃喃说道：“神乎其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