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姐的婆婆正在门口哆哆嗦嗦的等着张萍，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冷得她都流鼻涕了，这背时鬼的张萍花枝招展的一天到晚不知道跑哪里去聚会，天天都说是跟人聚会，聚什么鬼子会，跟人鬼混去了还差不多。杜老太这么在肚子里诽谤着张萍，才感觉到自己出了点气。

张萍一边开门一边格格笑着：“哎哟娭毑来了啊，来来，屋里坐一下；你看你精神几多好，我说了吃那个蛋白粉有用吧，你看看你比你媳妇精神不得差呢”

杜老太坚强的打断她：“张老师我是来收房租的。”张萍把门打开：“哎呀都是厂里人，熟人熟事还怕我跑噶哒？我说啊娭毑啊，你看看你这精神面貌咯，红头花色的，真的呢你媳妇真的要感谢我啊，给你介绍了这么好的东西，这不比吃药打针强一百倍啊。”

“张老师，房租勒”

“这个蛋白粉啊就是要坚持吃，坚持吃才有效果；再买两罐撒我算你四折咯，就是我自己拿货也是这个价格呢。我真的不赚你一分钱，我是做好事呢这邻里邻居的，这是好东西才介绍给你老人家的。“

杜大姐的婆婆虚弱的说：“张老师，只是快过年了，这个房租---”

张萍：“今年冬天天气好冷咯，流感大爆发嘞，这人容易感冒就是免疫力低，这加强免疫力就不容易得病。娭毑，你说这身体健康是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咯，你老身体好就是家里的福气，家有一老犹如一宝；额额，房租啊，这三个月的房租啊····我知道呢，我算算咯，我跟你说娭毑啊，买两罐蛋白粉咯，要不然等下感冒了去医院，年都过不好，是不是；这年纪大了不能随便生病呢，一个感冒搞不好就变成肺炎了”

李志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妈妈硬是推销出去两罐蛋白粉，然后把抵消掉的其他房租慢悠悠的数了钱出来：“娭毑，你屋里现在发财了咯。”

杜大姐的婆婆晕头转向，不敢再战：“那还是不如你咯，现在生意做好大哒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然后踉跄而去。

“你看儿子，虽然外界对我们有很多误解，但是只要你坚持以真心换真心，一定会得到大家的理解的。”张萍给儿子打气。

虽然膜拜自己老妈但是李志国平时跟不熟的人打招呼都是硬着头皮上，他理想的状态是别人来找自己、有个热心而能干的人不需要自己开口而替自己把情况、需求都说得一清二楚。所以天虎这项事业虽然壮丽而伟大，但对于他来说有着不可逾越的障碍高峰，等年过完李志国拿到了学费和生活费就迫不及待的回学校了。

到校的李志国怅然四顾，老爹人在天涯，老娘狂奔在伟大事业的道路不回头，他也熄灭了和苏楠旧梦重温的梦想，女人都是如此薄情，顿觉天地之间不胜悲凉。嗯，我要靠自己打拼、总有一天我要站在人生的巅峰对着苏楠、对着杜老太婆、对着辅导员们比中指。

几场春雨中郊区的油菜花、城里的紫色辛夷在春寒中率先开放。苏楠跟着摄影班的师友们借踏春之名拍摄、或者借拍摄之名踏春，摄取自己理解中的春之色彩，回来时顺便带一把油菜花插在杯子里，把宋静几个笑得不得了。

“学了摄影后，我觉得我可以把世界分解成色彩和线条”苏楠一次交作品时说的话让老师对她刮目相看。老师六十多了，以前在报社，这话已经算对这个青涩的新手一个肯定了。老师的观念是：艺术类的东西灵感和天赋最重要，技术其次；技术可以苦修而天赋不可求。一线之隔就是“匠”与“艺”。

有了老师的指导苏楠技术突飞猛进，每次交作业都能有几张可以入眼的。这天的作业是摆拍两个橘子，用四到六张照片连贯的叙述一个故事情节。这个作业的目的是为了锻炼照片的表述能力，苏楠觉得很有意思。

她把橘子放在塑料凳子上用俯视的角度拍摄，就是那种非常普通烧烤摊上的塑料凳子，大红色和天蓝色；她用颜色来切割画面，出来的效果居然不俗，一个橘子在大红色里、一半儿是空白，而构图完全相同的另外一张照片把一半的底色换成了天蓝色的凳子表面。

这时候还没有自古红蓝出CP这句话，但苏楠自认为自己表达了两个恋人各自的世界的意思。老师对她的作品点评是“挺好玩儿。”

“苏楠啊，这个周末我会带几个学生去郊区的一座茶园拍照，你参不参加啊？”老师笑眯眯的。

苏楠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一样，参加，必须参加。

长江中下游的春天完全是由深浅不同的绿色交织染色的，细雨绵绵，茶山勾勒出一道道柔和妙曼的曲线。老师和茶水主人有交情，每年都到这里来赏春。老头子跑不动了，只坐在木头和竹子搭建的房子里，磕点茶农自己炒的瓜子花生，从窗口笑眯眯的看着年轻人在雨里跑来跑去，陶制的小炉子开水咕嘟咕嘟，可以泡新茶了。

苏楠想拍出如蜡染般的效果来，用绿色的深浅和山形的弧线来构图，这决定了她需要一个广阔并且居高的视角，机器倒可以胜任，春节里明容给她带来新的机身和几个镜头。她像只鹿一样在南方的灌木丛中穿梭，在山石上攀登，还要注意保护相机包；雨衣变得很碍事却没法丢掉。

苏楠“哧溜”一声踩到一颗松散的石头，脚一滑、她几乎没仰天倒下，一个叫浩南哥的同伴及时拦住她，才没滚到山下去。因为是业余爱好、很多学员就用个外号或者临时取个称呼，像苏楠这样用真名的反而很少，这个叫浩南哥的是班上年纪比较轻的一拨，三十还不到的样子，没透露过工作情况；他经常穿一条黑色的紧身皮裤，总是开玩笑说自己是铜锣湾的扛把子，一次有人就开玩笑的叫了他一声浩南哥，他反而很喜欢，就要大家都这么称呼他。

“浩南哥谢谢你啊”苏楠还有点惊魂未定。

“我说苏楠妹妹你这么卖力干什么啊，这又不是上班，又没有工资发给你。”

浩南哥是直接扶着她的腰的，苏楠站稳后暗暗调整身体距离，不料对方的手臂好像黏在自己腰上了。“浩南哥我可以了，谢谢你啊，我想去那边抓个镜头。”苏楠一边道着谢一边迈大步。

“哎苏楠妹妹，这雨天你一个女孩子钻林子太辛苦了，我来给你保驾护航。来，哥哥帮你背相机包。”浩南哥却不依不饶粘着她，身体都贴在一起了，一边说着一只手借口拿相机包就往她雨衣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