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已经有等候已久的宫中嬷嬷低眉顺眼地请安了，“老奴见过王姑娘。”

马车是镇南王府的马车，方才镇南王府的老夫人和其他女眷都已经进去了，嬷嬷自然知道马车里的是谁，她却并不知道，言笙也在马车上。

按照规矩，王若水是镇南王府二房的女儿，身份之上相比言笙自是欠了一点，理应先行对其行礼才是，王若水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掀了帘子笑嘻嘻说道，“嬷嬷久候，路上遇到言王府的表妹，为了多说一会儿话，故而马车行地慢了些。”说着，身子微微一侧，露出马车内正整理以上准备下车的言笙。

嬷嬷恍然，又欠了欠身，对着言笙又行一礼，“老奴不知言小姐在，失礼了。”眼底，一闪而逝的诧异。

“无妨。”她含笑，云淡风轻的模样，扶着车门正要下车，一旁候着的太监赶紧过来蹲下，她却挥了挥手，“不必。”说着，轻轻跳下了马车。

举动有些不妥，却带着些随意的美感。

王若水又偏头看了看她，蹙了蹙眉，没说什么。

那嬷嬷有些骇然，却最后也是沉默，只引着两人往宫门里走，马车是进不了宫门的，宫门之后自然有专门安排的轿辇，也是累不着各家夫人与千金的。

轿辇一人一顶，只能跟在后头走，嬷嬷时不时说着话，大体都是一些恭维的好话，自然也是提前做了准备的，当然，这准备里不包括针对从未进过宫的言笙，何况，言王府那位二小姐，也实在没什么可恭维的。

今日一见，倒是觉得也没那么不堪，只是……实在知之甚少，不敢胡乱恭维。

嬷嬷便只能可劲儿朝着王若水说话，虽然这样显得很奇怪，但沉默会更奇怪。

倒是言笙，丝毫没有觉得尴尬，今日起得早，她有些不太习惯，半道儿上就困倦地很，这会儿正好阖着眼小憩一会儿。宫里的下人，做事都极致，便是抬轿辇的太监，也抬地极舒服、稳得很，只有些许的晃悠，反倒催眠得很。

没一会儿，她便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嬷嬷在一旁唤她的声音，睁开眼就见到面前近乎于金碧辉煌的殿宇，栖凤宫三个金色的大字，在冬日的暖阳里，熠熠生辉，耀眼地刺痛了眼。

她伸手阖上眼帘，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有些沙哑，“到了？”

“是呢，快些下来吧。”王若水过来牵她，言语之间也是带着尴尬的笑意，这丫头，旁人都是东张西望地瞧热闹，她倒好，自顾自在那睡觉……

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适应了一下光线，言笙走下轿辇，一旁嬷嬷也是有些尴尬，自己还在想着如何同这位小姐搭话，却见她竟是闭着眼睡着了，当下连说话声音都低了几分，这姑娘倒是好睡，睡了一路……

她在前头引路，时不时倒是想起这姑娘靠着轿辇阖着眼的模样，总觉得传闻实在有误，虽说是清瘦了些、也有些苍白，但五官娇小而精致，再长个两年，怕言王府的门槛哟，也该被媒人们踏破咯。

嬷嬷笑着摇摇头，只道自己这些年宫里头白呆了，竟还信了传言。

“同娘娘说，言王府的言笙小姐，和镇南王府的王若水小姐到了。”那嬷嬷对着守在门口的两位小丫鬟说道，其中一人对着嬷嬷身后的两人行了礼，便走了进去，没一会儿，便出来了，俯身，请道，“皇后娘娘有请两位小姐。”说着，侧了身，撩起帘子做着请的手势。

言笙抬脚上前，一旁，王若水却悄悄捏了捏她的掌心，无声对她说道，“跟着我。”

言笙落后一步。

“瞧瞧，这是我们家的谁来了。”几乎是前脚刚跨进门槛，屋内屏风之后就传来嘻嘻地笑声，听声音倒是很年轻，不过在这个时候说话的，定也是后宫有些地位的。

言笙一路低着头走，她虽说不紧张，却也知道这里头规矩多，如今这一屋子的女子，熙熙攘攘的，她一个都不认识，自是只能低调着。

倒是王若水很是熟络，笑嘻嘻地带着她拐进屏风之后，对着皇后右手边的一个女子屈了屈膝，笑呵呵说道，“贵妃娘娘安好，若水给您请安了，劳您惦记。”

“哈哈，瞧瞧这会说话的模样，真讨人喜欢。”那女子哈哈笑着，果然就是方才说话的女子。

“谢贵妃娘娘夸赞。”王若水又屈了屈膝，才将言笙牵到身旁，一同跪了，规规矩矩磕了头，“若水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安康。”

言笙依葫芦画瓢行了礼，皇后才让两人一同起身，方才其乐融融的屋子里，这会儿很是安静，即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许多目光。

探究的、诧异的、狐疑的、不屑的。

诸如此类。

“这位就是言府的小姐？”正位之上，女子声音温婉慈和，笑意盎然，“之前倒是并未见过，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言笙依言抬头。

皇后有一瞬间的愣怔，很快回神，“瞧着倒是个好模样的丫头，眉眼之间倒是有点儿像你年轻时候。”她偏头，对身旁的老妇人说道，“就是清瘦了些，姑娘家，还是得珠圆玉润一些，瞧瞧咱们家那位公主，多讨喜。”

那位公主，是皇室里硕果仅存的一位公主。

老妇人点头，倒没有说话，表情也有些绷着的模样，看都不看言笙。

皇后似乎料到她这般反应，只笑着摇摇头，“你呀，就是犟。”

说着，对着言笙招招手，“丫头，过来。”慈眉善目得很。

看起来不过少妇模样，偏又做了这般慈和的举动，言笙规矩地过去，皇后却将她一把拉到了身边坐了，拉着她的手背拍了拍，又回头对老妇人说道，“本宫瞧着喜欢得紧，你若不喜欢，给本宫也成。”

“只是，这往后，你想要她唤你一声外祖母却是不成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