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瞧了瞧躺在地上的这六个人，其中有五个都是膀大腰圆、满面凶相的壮汉，只有一人身材消瘦、斯斯文文，还带着一副圆框眼睛。

“喂，那个戴眼镜的？你是这伙人的头儿吧？”

“先生好眼力。我叫祝其，是这儿的贼头子。”祝其扶着墙，慢慢地爬起来。他掸了掸身上的土，左腿一直翘着不敢落地，好似已完全失去了知觉。他凝望着白无心，似乎在琢磨白无心的来意。“几位是来找寻被窃的失物的，对吗？”

我点了点头。

祝其吃力地挪动着身体，尽力向墙边的太师椅靠近，他一只手扶着椅背。一只手撑着桌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坐下。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们没有报警，就说明你们想私下了结这件事情。既然如此，为何要闯门打人？常言道和气生财，你们的做法，太没有礼貌了。”

我心说：老白的做法确实有些欠妥当。但百年前，他可是凭一己之力荡平四九城里大小帮会的杀神。他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真是偷到祖宗的头上了。若不是我嘱咐过老白不论任何情况都不能伤人性命，这帮小贼可能已经在阎罗殿聚齐了。

我冷笑一声，说道：“呵。我们不报警的原因，就是想给你们点教训。医药费我赔的起。您赶紧把偷我们的东西还回来，免得再挨一顿打。”

祝其竖起大拇哥，说道：“好！够霸道！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放过我们哥几个。偷了什么东西，我们还您就是。敢问各位兄弟，我们哥几个偷了什么？”

白无心道：“一个上了锁的盒子。盒盖子上刻着一个游字。盒子里装着一个生了锈的指南针。”

“盒…盒子……”祝其傻了眼，似五雷轰顶，脸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不知道，不知道！我们没偷过什么盒子。”

祝其的反常表现让我觉得事有蹊跷。盒子里的东西一定不同寻常，否则怎么会惹得祝其这般惊慌？

巨魔不耐烦地说：“演技太差了兄弟。魔爷我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都能看出你在撒谎。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我们老白要的东西交出来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祝其实在不是一个说谎的料，他的紧张和惊慌全部写在了脸上。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他是个直来直去，且懂规矩的地道社会人，也难怪他会成为这伙人的老大。

“说老实话…那个盒子和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我们卖了，追不回来了。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们这一行有个规矩，销赃之后不能透露买主的信息。

若是违反了行规，我们一伙人在这一行就混不下去了。要不这么着，您出个价，我赔就是了。

人你们打了，气也出了，钱我们也任赔，咱都是社会上混的，您不能断了我们的财路不是。”

祝其这番话讲的是有里有面，这么个牙尖嘴利，思维敏捷的家伙，当个小偷还真是有些屈才了。

死灵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为了不吵醒她，我只能轻声细语地说这番狠话：“兄弟，话不能这么讲。不是我们想断你的财路，而是你招惹我们在前。你们偷了我的东西，偷的东西还不止一件。其他的东西我都不要了，算陪你的医药费，可这个盒子我是非要不可。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东西在哪？”

祝其发狠道：“我就不说，你们还能把我怎么着？光天化日的，你们敢打死我不成？”

几个壮汉都爬了起来，摆出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白无心冷冰冰地瞧着他们，像瞧着一群死狗。那眼神直让我后脊梁发冷。我本以为老白要动手，正要劝阻，却见老白给巨魔使了个眼色，巨魔“嗯”了一声，紧接着，巨魔发动特异能力，把手掌变得像卡车轮胎一样大，一把攥住祝其的身体，像荷叶卷粽子一样：“小子，信不信魔爷我一把捏死你？”

祝其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全身一阵震颤，那震颤也传遍巨魔的全身。他带着惶恐，仿佛梦呓一般颤抖着身体说：“你…你们他妈的…到底是哪路的神仙……！”那个五个壮汉也吓傻了，连连向后退，恨不得把墙推到，直接逃出去。

被老白逮住的那个小偷，跪在地上哭嚎着说：“当初我就说过，不能偷供养着金佛的人家，现在到好，惹上麻烦了吧？大哥，兄弟劝你一句，你就告诉他们东西的下落吧！咱们这次算是惹上碴子上，上了三道锁的大铁门，愣是被这位姓白的小哥踢的变了型。咱们根本不是对手！别顾着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保命要紧啊！”

祝其的裤裆已经湿了，他哆哆嗦嗦地说：“盒子在对面街尾处的永生典当行！老板姓记，我们都叫他记三爷。”祝其哀求道：“我求求各位神仙，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否则我可就混不下去了……”

白无心得到盒子的下落之后，毫无留恋地转身走出了屋子，巨魔也没有不依不饶，爽快地松开了手。

苏茉儿望着我，眼神中充满了依恋。

花山院雪奈无精打采地捂着肚子，看样子她又饿了。

死灵在我的怀里沉沉地睡着，嘴角还留着口水。

“我保证不会出卖你，但你要听我一句劝。不义之财不可取，不善之行不可为。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

走出屋子，白无心主动站在我身边，轻声说到：“心寓，我出手是不是太草率了？”

白无心的这一句话，惊出了我一身地冷汗。不是吃惊的惊，而是受宠若惊的惊。

一向冷如冰霜，我行我素的白无心，居然会因为对自己行为的疑问，而询问我的意见。这简直不可思议。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白无心的行为欠妥当，反而觉得他已经够克制了。因为对白无心来说，高祖父留下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无价之宝。试问有谁能容忍自己眼中的无价之物被他人染指呢？倘若窃贼是蓝血族，白无心可能已经大开杀戒了。

“并不草率。我知道你不杀了他们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不过…惩罚他们的应该是法律，我们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力。但话又说回来，这些以偷窃为生的社会蛀虫需要一些教训。揍了就揍了，不要放在心上。”

白无心笑了笑，说道：“你理解我就好。”

天啊！他居然笑了！这个神似面瘫的男人居然笑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通过这个突如其来的微笑，我意识到白无心这座冰山正在慢慢被我们这个大家庭融化。

——

我们走出死气沉沉的石垭子胡同，白天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也看不到一条狗，风将墙角的塑料袋吹上天空，街尾处，正午时分的天空中竟有很多乌鸦盘旋在一座四合院的上空，远处，一朵巨大的阴云遮住可怜的太阳，阳光消失的分界线快速的掠过大地，近处，树的光斑已成了月牙形。一切影子都变了形状，每个人的影子都在自己脚下缩成了一团，忽然间，天空变得一片黑暗，四周只剩下乌鸦的鸣叫声。我们走近四合院一瞧，门口挂着一面牌匾，牌匾上书着四个大字——永生当铺。

在我怀中熟睡着的死灵。突然冒出一句梦话：“阴宅！阴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