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勉强看清他那黑色蒸馏水般模糊的身体轮廓。

对于我来说鬼魂这种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我既不恐惧，也不惊讶，更无须为任何事物撇开目光。因为在我看来，鬼比人要简单的多。

鬼找人无非三个原因：吓唬你、要你命，或者告诉你点什么。鬼不像人那么复杂，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捅刀子。

“我生前是一名俄裔美国记者。名字不提也罢。我在人间逗留的时间有限，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自我介绍上。”他的眼睛像两团舞动的烛火，声音像回荡在水泥墙里的鼓声。

“俄裔美国记者？难道是他？”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我本想验证我的猜测，但转念一想，既然他不愿意透露身份，我也没必要刨根问底。

“您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我开门见山的问。

在一片金色的雾气中，他那半明半暗的身体像不稳定的电流一样左右振动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他尽可能地加快语速说着：“听着年轻人，尽管人类掌握了毁灾、屠杀的复杂技术，但我们的力量对于伟大的自然来说，仍是微不足道的。

大自然就像我们的身体，你怎么对它，它就怎么对你。你保护它，它便滋润你。你伤害它，它便毁灭你。

蓝血族对世界各国发动核打击的真实目的并不是消减人类数量，而是计划利用核武器破坏我们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

核武器对自然环境的破坏是无法估量的，人类无法承受如此严峻的生存挑战。

此时此刻我们的文明发展正在退步，不计其数的人正在死去。再过不久，蓝血族便会大举入侵人类世界，逼迫拥有反抗能力的国家投降，然后奴役、残杀人类，以发泄他们积压了数百万年的愤怒。最后…灭绝人类。”

他那残酷话语中透露出的寒气悄悄地顺着我的腿爬上来，使我颇感寒冷。我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严肃地问道：“有阻止这场浩劫的办法吗？”

“找到八大自然之神的陵墓！解除蓝血族的封印！自然之神拥有净化自然，使万物复苏的神力。

只要八大自然之神全部得到解放，我们的世界就能回到最初的样子。加之自然之神们和蓝血族之间存在着难以化解的深仇大恨，自然之神们一定会帮助人类消灭蓝血族。这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这也是你的命运，从你进入黑暗之塔开始，你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此时此刻，我感到的只有混乱。绝望。以及深沉的恐惧。“如果我失败了，人类世界会毁灭对不对？我真的有资格背负全人类的命运吗？”

“孩子。相信我。有战伐必有征服者；无论何时，世界有变，必出伟人，这是万古不变的规律。

命运之力已经把你推上了救世主的宝座，你应当接受命运，勇往直前，抓住你的信念，永远带着微笑，无惧生死，无惧成败，生活会给你力量。

记住，即使再黑的夜，再冷的风，也熄不灭燃烧在人类灵魂深处的希望之火，你无需焦虑，更无需迷茫，只要顺着命运的指使走下去，就一定能得到圆满的结果。”他的声音愈来愈微渺，到最后只剩下如鬼魂般的游丝永远无法穿透另一个世界的啜泣。

他的话似乎是一道释放压力的阀门，我不安的心情瞬间平复了下来。一种交织着满足和孤独的感觉萦绕在我的心头。他说的对，不管怎么样，不论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命运，我都必须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他的轮廓渐渐变成金光中的黑点，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视觉也恢复了正常。

会议室中一片寂静，众人低头不语，愁眉不展，气氛死气沉沉。被爆炸震碎的窗框任凭冰雹的敲打，在一声声雷鸣中重复着它长长的叹息。伴随着雷声的轰鸣，我的脑海里渐渐形成了一个寻找八个神之陵墓的大致计划。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突然变得格外敏捷。只要给我一个目标，我便能很快地在大脑中制定出达成那个目标的计划。

我还发现我愈是醉心于目前的问题，过去就离我愈是遥远。过去那个无比平凡的游心寓，好像忽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在面对问题时所表现出的冷静态度是过去的我望尘莫及的。

我喜欢读史，尤其喜欢研究中国历史中的着名人物，比如秦始皇嬴政、汉高祖刘邦、魏武帝曹操、唐玄宗李世民、明太祖朱元璋这些中国历史上伟大的君主。

我发现优秀的领导人并不需要高尚的道德品质，而且相反，需要剔除那些人类最崇高、最完善的品质，诸如仁爱、温情、善良、守信，等等这些传统文化歌颂的东西。

杀伐果决、心冷如石、永不言弃，善与恶都达到极致，才是作为一名领导者应该具有的品质。

我曾经认为这些独特的品质是我最欠缺的东西，谁能料到我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我自认为最不可能变成的人…？

谁的话音在我耳边响起。这是一种既苍老又年轻的声音，一种似曾相识的声音：沉静，满足，充满信心，令人鼓舞。他告诉我——“走下去”。这个人是我自己，曾经的自己。

第125章 众人的救赎

“游心寓”已经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陌生的人。现在的我是谁？是阿尔戈尔王的宿主。

是五大神器的持有者。

是罗曼诺夫家族的主人。

是预言中的救世主……

我会走下去，因为我必须要走下去！

我抬起头，眼神锐利的望着众人。说道：“诸位。我已经有应付眼前情况的计划了。

现在需要你们无条件的服从我的命令。

我们正在创造历史！”

众人脸色犯难，低头不语。现在的情况和数小时前众人宣誓永远效忠罗曼诺夫家族时的情况发生了重大的转变。

整个人类世界在核武器的打击下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人类世界已经进入毁灭前的倒计时。人都是自私的，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所有人琢磨的都是如何自保，而不是做一个所谓的英雄，拼上身家性命拯救一个即将被摧毁的世界。

气氛僵持了好一会。

终于，马可大教堂神父肖恩·迈克尔斯率先开了口，他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说道：“我曾是一名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

十年前我遇到了我的妻子，我们建立了一个四口之家。拥有了家庭之后，我远离暴力，远离杀戮，家庭成为了我的一切。

老实说，我不愿意为任何人去卖命，因为我的生命属于我的爱人、孩子。

但……现在，我愿意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再一次拿起武器。”

肖恩·迈克尔斯睁开了那双泪水沾湿的眼睛，凝视着吊在房顶上的水晶灯。“伙计们，现在已经不是自私的时候了。我们的世界就像这个房间，灯灭了，黑暗会吞噬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包括我们的家人、朋友。没有人可以逃过这场席卷全人类的浩劫，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只能战斗。游先生，我愿意付出我的全部支持您的计划，包括生命。”

肖恩·迈克尔斯温和的语气和他充满了斗志的话语完全重合。从众人的面部表情上看，近一半的人受到了这番话的鼓舞。

失去爱子的阿修克夫塔先生已经湿了眼圈。

还有从小便失去家庭的梅林、13岁父母双亡被迫沿街乞讨的鸽子帮领袖希安·拉博夫、拥有三个幼子的汇黑天鹅大剧院负责人伊丽莎白·德比齐、视孙女为生命的威斯顿先生、热爱万物生灵的命运之矛灵媒协会负责人蒂尔达·斯文顿小姐。

他们被肖恩·迈克尔斯温的话语触动了，他们都意识到，此时此刻唯有牺牲小我，才有希望保护自己珍视的事物。

冰原狼对众人的不配合，感到十分不满。

他使了个眼色，神之十三门徒的其他成员心领神会地从座椅上起身，在我的身后站成了一排。

他们杀气腾腾地怒视着众人，那眼神仿佛在说：“是服从，还是死？”

神之十三门徒们冰冷的目光在短暂的时间里构成了天地间最恐怖的坟墓，震慑着众人。

聪明的梅林瞧着眼前的气氛不对劲，眼珠一转，解围道：“大家伙对罗曼诺夫家族的忠诚无需言语表达，只要老板一声令下，我们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梅林站起身子，环顾众人，说道：“我说的对不对？”

话音刚落，黑沙皇·文森兹·凯弗抽出了腰间的黑刀。倘若有人反对，这个房间将会变成神之十三门徒的屠宰场。

威斯顿先生赶忙附和道：“我们当然完全服从游先生的命令。”

阿修克夫塔真诚地说：“我的小孙子今年才12岁。一个小时前我打给家里询问保姆他的情况。

保姆说我的小孙子正站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台对俄罗斯边境发生核爆炸的报道。

记者在报道反复提及世界末日四个字，吓坏了我的小孙子。

他在电话里问我——爷爷，你可以拯救世界吗？我不想骗他。

我对他说——爷爷不能。他失望地走开了。”

阿修克夫塔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孩子童稚的声音：“是爷爷吗？”

阿修克夫塔微笑着说：“我是爷爷。”那浅浅的笑容发自内心，透露出阿修克夫塔先生对孙子无限的宠爱。阿修克夫塔挺起胸膛，骄傲地说：“爷爷要告诉你，爷爷可以拯救世界。”

聪敏伶俐的小孙子欢呼着：“真的吗！真的吗！我的爷爷是像蝙蝠侠一样伟大的英雄！”

路易斯图书馆负责人保罗·戈达说道：“法国哲学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萨特先生说过：我自称是受百姓拥护的救星，其实私下里为了我自己得救。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英雄，所有人活着都是为了救赎自己，但我们却歌颂英雄，因为总有一些人把造福世界当做自我救赎的意义，他们在拯救他人的过程中救赎了自己。

比如南丁格尔，比如居里夫人。

除了游先生之外，在座的各位都是人渣，包括我在内。杀手、军火贩子、黑帮首领、战争狂人……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上一秒我们还宣誓永远效忠罗曼诺夫家族，下一秒就变卦了。

很可笑对不对？为什么？

因为我们自私。因为我们是胆小鬼。一场核爆炸吓破了我们的狗胆。

老实说，我很小的时候有个当英雄的梦想，可是为了生活，我变成了一个滚蛋。

我杀的每一个人…”

保罗·戈达低下了头。“记住…每一个人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找我讨命。我想过救赎，但我找不到救赎自己的方法。”

保罗·戈达仰起头，“现在我找到了。我要做一个英雄。因为现在我可以站在正义的一方向蓝血族发出挑战，我有机会跟随我们的老板拯救这个世界。我可以在拯救他人的过程中救赎自己！

先生们，现在已经不是自私的时候了。

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我们的生命，为了我们的财产，我们需要战斗！同意我的说法吗？大伙们？”

纽约福华社社长林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同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世界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世界，世界毁了，我们也完了。”

黑狮私人银行负责人路德维希·格兰森：“同意。为了我的钱。”

上帝之眼网络监控集团兰迪·库卓：“同意。为了生命和正义。”

维森地下赌场负责人肯尼思·布拉纳：“同意。我是个赌徒。人类世界的毁灭与延续将是我下注的最大一场赌局。我赌战斗。”

鸽子帮领袖希安·拉博夫∶“同意。为了地盘。”

汇黑天鹅大剧院负责人伊丽莎白·德比齐：“同意。为了舞蹈。”

马格军火公司负责人安东尼·雷·派克：“同意。战争能让我捞一笔。”

黑蛇忍者暗杀机构负责人月岛彬：“同意。我想亲手干掉一只蓝血族。”

三叉戟雇佣兵公司董事长约翰·大卫·弗拉明戈：“同意。为了仇恨。”

高桌杀手培训机构负责人弗朗西斯·劳伦斯：“同意。为了杀戮。”

马其顿警察家族托尼·夏尔赫布：“同意。为了家族荣誉。”

沃尔能源公司总裁劳伦斯·菲什伯恩：“同意。为了保住自己的命……”

命运之矛灵媒协会负责人蒂尔达·斯文顿：“同意。为了这三张塔罗牌。命运之轮、世界和倒吊者……”

梅林·桑切斯：“同意。为了我们共同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