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又挂了
作者:不明就里 | 分类:仙侠 | 字数:34.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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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忘川彼岸
鲜血为墨,主司笔为引,命格簿做谱,洋洋洒洒九世命格,提笔复落笔。
那九世,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
字字殷红,触目惊心,下笔之狠辣,只怕无人能及。
十禾轻轻合上命格簿,收在一个木盒中寻了处,放置妥帖,主司笔贴紧袖口安放。
便离开了司命星君殿,一路直奔阴司地狱。
层层云雾拨开后,她入了阴司。
缓步走在黄泉路上,来往鬼差皆要躬身,毕恭毕敬地道一声:“司命星君。”
轮回路上赤红妖冶的曼殊沙华曳曳生姿,同从前竟是一般无二,历经千年,分毫未改。
两千年前,她还是被拖拽上轮回路的小鬼,如今,她坐上了司命之位,算得上半个上神了,与当初确实不同了。
可她的司命之位是踏着鄢墨的血,踩着他的心,才换得的。
是以每一声司命,都如利刃刮心,刨开肝脏,将那溃烂难愈的伤翻出来,再刺上一刀。
转瞬间,她已走过了长长的轮回路,踏上了奈何桥。
孟婆停下手中舀汤的动作,放下碗道:“司命星君。”
十禾微微颔首,走下了奈何桥,绕过了石碑,顺着桥下的滚滚无尽忘川水缓步前行。
因忘川没有尽头,她只是走的远了些,再看不见奈何桥后,便脱下了鞋袜,一步一步涉入了忘川水中。
忘川黑水汹涌翻腾发出刺耳的喧嚣,彻骨的寒凉之感逐渐上涨漫过胸口,无法投胎沉寂于忘川底的无数厉鬼一时躁动。
双目泛着幽幽绿光,争相浮上水面,缠绕攀附而上,啃噬十禾身上的骨肉,互相撕扯着,吸取她身上纯净的仙气。
顷刻间,她周身仙气便被吞噬了大半,汪洋乌水迎面阵阵拍打,击地她神识涣散,若非周身血肉被蚕食鲸吞的痛楚正锐利地贯穿着四肢百骸,她便要昏厥过去。
直到仙气被吞噬殆尽,她才拖着残躯,奋力挣扎着向岸边游去。
“十禾……”
十禾猛然回首,眼中落入的是那袭猎猎红衣,他浸没水底,面容惨白,冲她伸出手,像是挣扎求救一般。
“鄢墨。”十禾费力地转过身,波涛翻滚而来拍打在她身上,淹没头顶,几乎要把她的魂灵冲散,水中厉鬼死死抓住了她的双脚,攀住她的骨肉,撕扯啃咬,想将她拽下去。
她痛的没了力气,可鄢墨就在她眼前,一声一声唤她的名字,她便拼命地想他游去。
鄢墨,鄢墨……
她努力握住了眼前少年的手,少年面上笑意凄楚又哀伤,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像是带着锐利的锋刃,那样痛。
少年眉目间盛满了支离破碎的哀伤,叹息般呢喃道:“十禾,我好痛。”
十禾的脸贴紧了少年的手,颤抖着点头哽咽回答:“我知道。”
少年又叹息了一声:“十禾,我不想这样活着了。”
十禾的喉管发苦,她紧紧环住少年的腰身,把面颊贴在他胸膛上,聆听本就不存在的心跳声,汲取未有分毫的温暖。
这一刻她的心底被欢喜完全充盈,这世上没有更好的了。
少年摸了摸她的发丝,继续说:“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十禾偎在他怀中怔了怔,抬头定定望着他的侧脸,随即笑开用力点头,任凭仙气被吸干,血肉被吞噬殆尽,只是把脸枕在他的肩上,仿佛所有的痛都消失不见了。
“好。”
我爱你,好爱你,若不能同生,共死也是好的。
怎么都好的,只是,不要丢下我……
忘川河上,湛蓝华光大盛,将头顶照地透亮。
一双手陡然握住了十禾的双肩,将她从红衣少年地怀中拖了出来。
汹涌的忘川水逐渐归于平静,那红衣的少年的身影在河水中逐渐消散,变成了一串泡影。
十禾艰难地伸出手臂,撕心裂肺地大喊:“不要!”
“你疯了吗?”
钟鼓罕见的震怒,紧紧扳住十禾的双肩,将她拖拽上来。
十禾拼命挣扎,“师父,鄢墨,鄢墨他在忘川里,你放开我,我说好同他一起死的,求求你,放开我。”
钟鼓用力将她一晃,怒道:“你清醒些!禾儿,长歌他在混元境,不在忘川。”
十禾心上一紧,看向逐渐归于平静的忘川河,胸口有什么东西乍然碎裂,飞溅无数碎片,将她的心划成一片一片的。
再没有力气,她一个踉跄滑倒在钟鼓怀中。
“是啊,他不在忘川,那不过是幻影……”她喃喃自语,眼泪随即大颗大颗滚落面颊。
可要是真的,有多好?
钟鼓喉管一滞,吐字似是有些艰辛:“禾儿......莫要.......这般了……”
钟鼓叹息着,展袖揽她入怀,湛蓝色流光,缓缓将她笼罩其中,以双臂紧锢。
她死死揪住钟鼓前襟的一片衣角,“师父,我好痛,好痛啊。”
钟鼓却像是个手足无措的稚童,茫茫然一遍遍说:“是师父不好,是师父不好。”
可是,这和钟鼓有什么关系呢?
她放声大哭,像是要把一世的委屈全都化成眼泪哭出来。
可是,欠的债,到底是要还的。
……
十禾立在九世轮回道边,垂目看那一丝一缕皆含煞气的浓浓黑雾,伸手在那黑雾中扫过,那厉风立即划破她的皮肉,在她手上留下了数道血口。
钟鼓蹙眉唤她:“禾儿。”
十禾倏然收回了手,笑开说:“师尊,我们回去吧。”
钟鼓微微颔首,转过身去:“也好。”
“师尊,对不起。”十禾低声说了句,便蓦然笑着开口,张开双臂向无尽的黑暗中坠去。
“嗯?”钟鼓正欲回眸,却听得破风声起。
钟鼓猛的回过身,十禾衣发飘飘,在凄厉黑风中铺散翻滚,那鲜血淋漓的绿衣再度被涌出的鲜血染红。
“禾儿!”
湛蓝的流光如绳索飞出,顷刻之间便缠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下坠的势头,她睁开眼,但见钟鼓伏在轮回台上,掌心连接流光紧紧拉着她。
钟鼓嘶吼:“拉住!”
她凄然一笑,宛若即将凋零的花朵:“师尊,我要去还债了,你不是说,欠人的便该去还,冤有头债有主,我欠他的,我去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