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吗？

这么多年，蛮荒、幽冥、人间，叶弥去过很多地方。踩过每一块青砖，路过每一个街角，脑海里都在徘徊这句话。

羲和曾说，人心不宁，他就不会死；所以她一直在找。私自作主，与娲神约战两重天，导致天倾地陷，她要把他找回来，毒打一顿，丢到结界里关禁闭。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随着时间流逝，那一点希望就像漆黑原野中的萤火，越来越飘渺。

香樟树的枝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夕阳将她的身形投映在方砖地面，窈窕寂寥。

“姐姐也不知道。”叶弥望着流金溢彩的晚霞，轻声道。

“大boss不死，故事就不会结束啊。”鬼娃娃走在身侧，稚嫩的眉头皱起，对叶弥的神话故事很是费解。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善恶分明，好比水和火，可以吞噬一切，也可以佐佑万物。”这些话对小朋友而言，还是太深奥了。叶弥拍拍他的肩膀，“姐姐在学校也有熟人，要不要跟她们打个招呼，保护你们？”

“谁？”

“柳会冰，柳会雪。”

叶弥初初听到这两个名字的反应，可以用惊掉下巴来形容。柳焕生一代大家，苦思冥想半个月，居然给双胞胎女儿取名会冰、会雪，按叶弥的想法，还不如叫吉祥、如意，寓意好，又朗朗上口。

“她们啊，还是算了吧。”鬼娃娃撅嘴，“叶姐姐你不知道，她们两个是学校的红人，冰公主、雪公主，属于男生喜欢、女生嫉妒的类型，被她们保护，我和弟弟在学校更招嫉恨。放心，这些事情我们应付的来，一切都会好好的。”

一辆车跟在他们身后，不急不缓的开着。叶弥停下脚步，那司机也摇下车窗。

是他们的爸爸。

“上车吧，姐姐会抽空来看你的，好好学习哦。”

“叶姐姐再见。”

从始至终，小男孩一言不发，低着头默默的走，默默的听，默默的上车离开。

这小朋友有些孤僻呢，叶弥心想。不过，鬼娃娃会是一个好哥哥。

城市一如既往，喧嚣而美丽。

叶弥坐在天台看风景，灯红酒绿，众生万象，倒映在那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都晦暗无光。

“别太伤心了，生命是一趟孤独的旅行，不管多相爱，总要说再见。”夜深，身形娇弱的女孩子叩开院门，踩着芙萝缠绕的阶梯，一步一步登上天台，在叶弥身旁坐下，“我来取回造物之钟。”

清嘉。

造物之钟，蕴藏天地造物之力。修补结界和冰雪原后，已变得锈迹斑驳，藏拙如此，任谁看了，都不会将它和神器联想到一块。

“它还能充电，重复利用？”叶弥命黄衣奉上。强留无用，这种器物，有它自己的天命归属。

“我也不知道。毕竟天倾地陷这种事，不是时常发生。”清嘉笑了笑，“我只是把它放回该待的地方。”

这小姑娘一直高深莫测，莫测高深。算起来，这是她们第三次相见。

第一次见，她将造物之钟赐予紫衣，助他脱胎换骨。第二次，是为素凰，至美而绝无仅有的存在。而今天，是第三次相见。

于她们各自，时间笔直向前，可若镶嵌在现实世界，就会发现，清嘉像是固体中过分活泼的分子，无序移动。

“你现在几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叶弥隐约猜到什么。

“我算算哦…严格意义上，今天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4152天。”清嘉歪着头，似乎想到有趣的事，一双眼睛漾着星光，“昨天我去了冰雪原，亲眼看见那一场大战，姬恒与娲神。毁灭可以唯美到那般程度，似烟花倾城，似流星幻空。虽说神权当灭，代价却是数以万计的生命，太惨烈了些。不过，我始终是站在你们这边哦，相比神，我还是更喜欢你们的鲜活有趣。多多保重，上帝关上一扇门，会打开另一扇窗的。”

清嘉起身，她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

“你也保重，对了，十年前，素凰在城市里出现，你若感兴趣，可以去瞧瞧。”叶弥望着她娇小玲珑的背影，温声道。

“知道了，多谢。”

清嘉渐行渐远，直至融于夜幕中。

“清嘉小姐真是神秘。”黄衣收回远眺的视线，“大天师为何不问一问殿下的消息？清嘉小姐兴许知道什么。”

叶弥笑了笑，“问了，若是结果更糟糕，岂不是连那一点希冀都化为乌有。”

时间那么长，就让她追着那一点飘渺萤火，慢慢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