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降临人间，正是受殿下所托，驱除黾妖。”

素凰取下鬓边赤翎，“龙有逆鳞，凤有赤翎。赤翎看似柔软，却是世间最坚韧的兵器，水火不侵，雷电不摧。以翎脉为骨，附着三十六根翎羽，每一根翎羽又是一根赤翎。以此，生生不息，层层不绝，遇繁则繁之，遇微则微之。”

简言之，神器！

“区区黾妖，不足为念。”

那一根赤翎从素凰掌中飞出，化作三十六支朱红箭羽，散向城市的四面八方。

“这样就行了？”苏迷被她炫技般的操作震撼到，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自己愁的头发都掉了一半，人家只要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但羽毛没有长眼睛，瞄的准么，杀的尽么？

素凰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大天师，人常道：眼见为实。眼睛赐予凡人光明，能看得见五彩缤纷的世界，可是，也为凡人设下无形的牢笼。凡人所思所虑，皆受限于这一双眼睛所见的三维空间。只见今，不思古；只见果，不思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可我们也在三维空间缔造了神话，卫星上天，嫦娥探月。”苏迷反驳，有神器自然厉害，可凡人也不差，请你来降妖，没让你说教。

“你是不是那种有特殊功能的灵鸟，在你眼里，时空就是一本四维的书，想看哪一页就翻哪一页？”

“是。”素凰清浅一笑。

“所以，你看见我之后，心里有了疑惑，就翻一翻四维图书，看看我的过去发生了什么。那你能预知未来吗？”苏迷挑眉，翻阅过去谁不会，推演未来才是神级难题。

素凰想了想，“看过烟火吧？一颗火星飞上半空，炸裂成千丝万缕，织就璀璨华丽的空中楼阁。当世的一切，都是漫天星火中的一颗。从这一刻起推算未来，便要预判这些星火会在什么位置炸裂，炸裂出的丝丝缕缕，又以什么轨迹交织成画。并非不能，而是太耗费心力，不愿为之。”

更何况，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将芸芸众生、繁华世界视作画布，任意涂改描画。因果二字，全然不顾。

素凰一声叹息。

苏迷有些不好意思，不管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能不能通晓过去、未卜先知，只要黾妖除尽，就是造福万民。

大雨还在下，这天桥也没地方能请人家坐坐...

“过了桥是我办公的地方，如不嫌弃，过去坐一会儿，休息片刻。”苏迷诚恳相邀。

素凰摇头，那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清淡悠远，满怀希冀，“实不相瞒，素凰降落在这座天桥，并非偶然望见大天师，而是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人？”

“一位素未谋面的恩人。”

雨鞋踏在水泥台阶上，踢踢踏踏。

苏迷循声望去，红底白花的蘑菇伞，自雨幕中缓缓浮现，笼罩其中的身形稚嫩，穿着泡泡袖的连衣裙，脚上一双粉红雨鞋，可爱的单薄。

走上天桥，玻璃穹顶隔绝雨水，女孩收起蘑菇伞，展露出的容貌清秀，短发齐耳，蓬松刘海下，是一双洞悉一切的墨瞳。

苏迷整个人一震，心海泛起莫名的连漪，似苦却回甘。

我叫清嘉，生于1987年的春天，死于2000年的冬天。

苏迷望着她，眼眸酸涩，几乎要滴下泪。迎着她的视线，女孩儿花瓣似的嘴唇轻轻翕动，吐出的话语与她脑海中陡然浮现的文字，不谋而合。

“我叫清嘉，生于1987年的春天，死于2000年的冬天。”

我这是怎么了？苏迷抹去眼角泪痕，靠，真的是年龄大了，伤春悲秋，情绪丰沛的很，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都能流泪。

“世间最后一只素凰，真的好美啊。”清嘉笑眯眯的望向素凰流徽，此时的她，与一个普通的、对一切充满好奇的五年级女生没有区别，踮起脚尖，“我能摸一摸你的羽毛吗？”

“流徽在此恭候多时，见到您，是流徽的荣幸。”素凰流徽振起羽翅，莹光万丈，将整座天桥映成月窟雪洞。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灵鸟见到宾客的最高级别礼遇。

见礼毕，又拔下一根白羽，双手奉上，“本想将赤翎赠与灵者，恐灵者不肯受之。仅以此白羽奉上，蚊虫蜂蚁，皆不敢侵。”

“也罢。”清嘉接过，“虽然我的身体并不在这里，仅灵聚于此。离开之前，就让它伴我片刻。苏迷姐姐...”

苏迷被素凰那一振翅再度亮瞎眼，好不容易从眩晕中回过魂，“怎么？”

“现在的时间是，2020年6月6日，10时10分，地点是N市观音桥。我知道现在的你记性不好，再强调一遍，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世间最后一只素凰降临。他日再见，一定要告诉我哦，我最喜欢美丽无双的存在。”

“你究竟是什么？不人不鬼，我们认识？”

“时间有限，不要问这么俗气的问题嘛，我不会回答的。”

清嘉嘻嘻一笑，又道，“我看过很多故事，悲欢离合，爱不得恨难舍，只有你的存在，最让我感到惊喜。一定要赶快振作哦。”

苏迷皱眉，明明是个小姑娘，怎么说起来话来，这么的...难以描摹。

“至于你，素凰流徽，始祖鸟的脾气实在太暴躁，尤其雄鸟，嫉妒心爆棚，最喜欢趁着雌鸟不备，把鸟蛋滚下悬崖，好让雌鸟无暇孵化、孕育幼鸟，一心一意陪着它。不过你放心，我会趁它们睡着，偷两枚鸟蛋，藏到洞天福地，让凤、凰顺利孵化出来。好了，故事中的大反派要出现，我也要走了，再见。”

清嘉撑起伞，冲她们摆摆手，朝天桥另一头走去。

苏迷朝前走了几步，雨点落在脸颊，冷的让人清醒。可那一柄小花伞，却在风雨中岿然不动，像来时那般，缓缓没入雨帘之后。

来的莫名其妙，走的其妙莫名。

一回头，素凰却似受了谕令一般，庄严凝立。

“她是谁？”苏迷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她说要偷鸟蛋？”

“她是偶然中的必然，人族中的灵者。看似最柔弱的存在，却潜藏巨大的力量，造就真正的神话。”一席话，折射素凰百感交集的内心。

苏迷不再提问，她严重怀疑，自己是在一场梦里面，需要有谁一巴掌把她呼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