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狭窄，潮湿，下水道是蛇虫鼠蚁的天堂，也是每一座城市的根基。这里的管路四通八达，连接每一幢居民楼和每一块街区。

妖物拥有灵智，进入城市不久，就发现这样一个便利的地下交通网络，可以毫不费力的抵达每一条街道，填饱肚子之后，迅速潜入地下，悄无声息的逃离案发现场。

“妖，不是能幻化人形吗？干嘛躲到地下这么费劲。”徐功亮越往前走越后悔，她就一刚入行的小白，自己怎么就一冲动跟下来。一面摸索着往前走，一面小声嘀咕，“你这方向是不是有错啊？”

“妖分三六九等，只有最高等的灵兽才能幻化人形。灵兽的智慧跟人类不分伯仲，修行方式也要高级的多，不会用这么原始野蛮的方式进食。所以，凶手一定是一只低阶妖怪。只是灵智低阶，攻击力可未必。我要是你，就保持沉默，注意防范。妖族对气息、声音格外敏感。”

环境阴暗，苏迷走的很快，很轻盈。小李探员和徐功亮用电筒照着脚下，依然磕磕碰碰，勉强跟上她的步伐。

徐功亮不再废话。这姑娘对妖魔鬼怪有非一般的感知，在黑暗中视物如白昼。还好是丁浪介绍过来的，要是换个中介，他这会儿已经剑拔弩张，先把她打晕，审讯出祖上十八代的信息，确认她不是妖魔鬼怪的化身，才敢继续办案。

在逼仄的下水道七回八转，约莫走出一千多米，苏迷忽然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一个路口，空旷高广，四面八方的管路汇集于此，又从此间辐射出去。

她追了许久的一线妖印，宛如溪流汇入大海。

在通道中，空气不流通，她并未察觉到不妥，此刻置身于交叉口，才发觉妖印多如牛毛，随着管路汇聚于此，妖气更是浓郁到令人窒息。

这里是妖物的巢穴。

关灯，静音，尽快撤离。

苏迷向徐功亮和小李探员打手势，自己却按耐不住好奇心，继续向前。水声哗哗，妖气正是从水面涌来。随着她步步靠近，水中景象一寸一寸映入眼帘。

就像拿着高倍放大镜观看昆虫世界，数对身躯庞大的水黾正在繁衍，扑腾的浪花飞溅。已经完成繁衍的雌性则在大口进食，补充养分。在它们附近，一枚枚足球大小的虫卵漂浮在水面，成百上千，几乎堵塞地下河道。

他娘的！

苏迷暗骂，这么多低阶妖兽和虫卵，得想个法子一网打尽。虫卵如果孵化出来，将会大肆猎食居民，整个城市，甚至整个人间，都将陷入灾难和恐慌。

用什么办法好…炸药肯定不行，爆炸的气浪容易引起地陷，地面之上的街区都会受影响。火攻？火候不容易控制，管路中的氧气很有限，八成烧到一半就熄灭了。下毒？虫子的尸体飘进江河，容易引起连锁反应，污染水体，毒死鱼虾。

不急，深呼吸，再想想，苏迷集中精神。

水黾的天敌是，鸟。找一只足够大、足够凶狠的鸟，把这些东西统统吃掉。

打定主意，苏迷缓缓朝后方退去。

徐功亮和小李探员没有她胆子大，但也没有丢下她一个人，见她观察半天，终于要撤，立刻踮起脚尖在前方带路。

不敢再用电灯，幸而在黑暗中待的久了，眼睛渐渐能视物。眼看就要抵达出口，小李探员一激动，脚步快了些，冷不防踢到一个易拉罐，罐子哐啷啷滚出去，虽然很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下，依然在狭窄的空间内，发出幽远回响。

“快走！”

苏迷话音方落，整个管道内已经充满沙沙的爬行声。

“姑娘莫怕。”

三鬼同时现身，红衣抖出一串飞针，聚精会神的望着前方；青衣手持九节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黄衣怀抱琵琶，指尖落下，弹出一串勾魂摄魄的音符。

“你们小心。”

这阵势一看就身经百战，厉害的很。苏迷聊表关切，留下她们解决后顾之忧，带着老徐和小李迅速逃出下水道。重回地面，惊魂甫定，心情堪比劫后重生。

黾妖被黄衣的琵琶扰乱视听，引向其他管路，搜索半晌一无所获，最后不了了之。

回到办公室，苏迷坐在电脑前发愁，从哪里找到这只鸟？而这只鸟应该是什么鸟？

不用深想，就知道答案是蛮荒，一物降一物，天敌就藏在它们平素生活的地方。

“把百妖图谱拿来。”

幽冥殿，听完红衣的工作汇报，姬恒打开妖谱翻了几页，目光停驻在素凰二字上。

凤凰有雄雌。

凤鸟为雄，栖于梧桐。凡像凤者有五色，赤青黄紫白。多赤者凤，多青者鸾，多黄者鹓鶵，多紫者鸑鷟，多白者鸿鹄。

凰鸟为雌，栖于冰山。通体素白，惟翎毛一抹赤红，远远望之，似残阳照雪，冷艳不可方物。

“素凰是避世神鸟，等闲难得一见，如何请得她去往凡间？性子又烈，是个宁死不屈的。”蓝衣秉烛添香而至，瞧见殿下中意素凰，眼神多了几分忧虑。

姬恒沉吟不语。凰鸟数量稀少，百年难得一遇，整个蛮荒的凤鸟都郁郁寡欢，邂逅一只雌性的概率，跟中彩票一样低。直接后果就是凤凰一族濒临灭绝，反倒是孔雀、雉鸡等旁宗越来越繁盛。

凤凰这个族类，孕育后代一直极为艰难，究其根本，凤鸟属火涅盘而生；凰鸟性寒，冰清玉洁。即便得托孳尾，怀上子息的概率也很低，顺利诞育子嗣的概率更低。

“白头峰上栖着一只素凰，许久不曾出世。你带上阴玉去请，她自会随你去往人间。”

“是，殿下。”

蓝衣答应了，从结界内取出幽冥至宝，亲自去往蛮荒。虽说二重天上，多的是灵禽灵鸟，动用素凰降伏区区黾妖，有杀鸡用牛刀之嫌，但有什么办法呢，那些低阶灵禽，着实入不了殿下的眼。

当然，还有另一重原因，就是低阶灵禽容易失控，弄不好贪恋人间，请神容易送神难。素凰却不同，心气高傲，目无下尘，完成这笔交易，一定会尽快回到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