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不才
作者:夏吃姜 | 分类:幻言 | 字数:7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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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何为温柔
她说,她叫卫娆。
卫娆知道自己是美的。
她的美,不似韩妃雪那样美艳,盛气凌人,也不似长姐那样高洁傲岸,而是犹如春天的玉兰花,临水而开,静美优雅。
年轻的将军接过降书,将她抱起,打马而去。并非是卫娆的美让他意乱情迷,而是父君有令,不杀降王,以免激怒民心,日后不好统御。
食色性也。
司徒瑾在军营里待了几个月,不见荤腥,攻克王宫以后,就彻底放飞,只要是个女的就行,更何况卫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没有明媒正娶,没有洞房花烛,更没有绵绵的情话。营帐内,卫娆闭着眼睛,予取予求。
这种顺从,持续到大军回到宪国都城。宫里的宦官来到公子府,宣读王令,嘉奖大军,接管降国君臣。
司徒瑾这才正眼瞧了瞧,这个陪了自己一些时日的女人,很漂亮,于是对宦官说,“她是我的。”
宦官奉了王命,赔笑道:“二公子,她是降臣之女。她的去处,须得大王定夺。”
“好,那我就去见父王。”司徒瑾入宫,交了兵符,领了赏赐,一会儿的功夫,宪王已经下旨,将卫国公主许配给世子。
卫国公主除了卫娆,还有卫姜。
卫姜却是个刚烈的,小宦官宣读王令时,她一头撞在白玉石阶上,以身殉国。
卫国君统共就这两个女儿,王命不可违。于是,苟活的卫娆摇身一变,成了卫姜。
残魄继续汇集,灯火通明,宾朋满门,却是到了她与司徒缙成亲的夜晚。
本就国色天香,温顺可人,经婢子们巧手装扮,更加的美貌动人。
百姓们捕风捉影,将故事描述的香艳无比。虽然有诸多的不情愿,但卫姜还是得嫁,司徒缙还是得娶。
在这件事上,司徒缙很无辜。新婚之夜,他走进洞房,说,“过去的事情,木已成舟,怪不得你。可我却不是大度的男子。你既嫁给我,名义上便是我的妻子,宪国的世子妇。该有的尊荣,我都会给到你,除了孩子。”
没有孩子继承大统,她这个世子妇,就像瓶中供的花一样,毫无威胁,静待凋零。
两人相敬如宾,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
转眼三年过去,卫姜越来越美,偶尔出现在国宴家宴,总能轻松吸引所有的目光。
可她越漂亮,司徒缙就越难受,百爪挠心。终于在一次醉酒之后,闯进卫姜的卧房,百般纠缠。第二天,却赐了一碗避子汤。
卫姜对着那碗黑稠的汤药,唇角勾出凄苦的笑,她算什么呢。笑罢,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可日子还得过,哪怕是无穷无尽的黑夜。
她在月色笼罩下的海棠树下起舞,在星辉灿烂的夜晚赏荷,在秋霜微泠的清晨采摘菊瓣,在冬雪皎洁的傍晚折一枝梅花。
委屈求全了五年,忽有一天,噩耗毫无征兆的传到世子府,她的父君病逝,母亲受不了打击,自缢身亡。
她在这世上再无牵挂。
与司徒瑾的重逢,在父母去世后的月余。她站在玉兰树下,望着那一树皎洁的花,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尔后,隔着一丛花枝,看到司徒瑾。
他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只是眼神不再桀骜,岁月没有催生华发,而是磨砺了棱角,让浪迹天涯的男儿懂得温柔。
他问,“你过的好吗?”
她笑着应了一句,“很好。”
司徒瑾本来想说,若你过的不好,我便带你离开。岁月吹去记忆的尘沙,露出深藏的珍珠,而与卫娆相处的那些时日,虽然短暂,却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颗。那些仿佛不经意的沉迷与旖旎,是此生从未有过的情动。
可是,他们醒悟的太迟,又在最合适的时机,认为此生已晚。
夏日的一夜,卫姜梳妆打扮,将眉画的纤长,将唇染了胭脂,穿一袭轻且薄的长裙,于荷塘之畔,偶遇了司徒缙。
无心无情,美人计反倒毫无破绽。
情浓意洽,素来温顺的她拔出藏在枕下的匕首,刺进司徒缙的胸口。
血一滴一滴,将锦被染红,她的眼神是那般冷冽,“是你,为了稳固世子之位,提出攻打卫国;是你,在长姐被带进王城的那晚,假扮士兵羞辱了她,逼得她自尽;也是你,派人暗杀我的父王母后,却宣称他们得了急病。你嫉妒司徒瑾,嫉妒他的战功,嫉妒他更得父君母后宠爱,甚至嫉妒他得到我。”
不是不够决绝,而是时机未到。
这一刀,最终没能要了司徒缙的命。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伤在心脉,却挣扎着起死回生。
卫姜,又或者说卫娆,持着国君赐下来的毒酒,举杯,朝向在人间最后一次看到晨阳,一饮而尽。
刺杀世子,国君不会让她死的痛快,那酒只是迷药。她下葬的时候,其实还活着。
看到这里,司徒瑾骤然起身,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九微灯只能凝聚死人的残魄。
她在人间的最后一幕,是在无尽的黑暗中,面对死亡,孤独,饥饿和绝望,呼唤司徒瑾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在空寂的坟茔中回荡。
司徒瑾在山中守墓,是在她下葬后的第七天,苏醒的第三天。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却以为是思念过度的假象。
随着白烟消散,卫娆的残魄再度散去。
无比晴好的一天,阳光灿烂,司徒瑾的眼睛却蒙上阴翳,“我本可以救她。”
人生有许多错过,却没有一次重来。
从竹屋离开,再度踏上归途,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对卫娆此生的际遇很是感慨。上半生锦衣玉食,下半生爱恨交织,最终凄凉落幕。
“她成功了。”
姬赢看问题的角度,永远别出心裁,“一石二鸟,重伤世子的体魄,二公子的心神,连带让二公子迁怒于父母,再不能回朝中效力。挑唆君臣关系,令宪国后继乏力,这美人计用的很是奏效。”
我听出他话中深意,怔了怔,“怎会,卫国被攻破时,卫娆只有十七岁…”
姬赢笑道,“卫国的两位公主,卫姜擅画,卫娆擅舞。我曾见过一幅卫姜的寒梅图,笔法着墨,与世子妇前些日子献给宪王贺寿的松柏,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