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浪失去消息，鬼物大闹城市，宽大的落地窗前，柳焕生坐在办公桌后，读着一封又一封的警示邮件，长叹，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让他这位老前辈深感忧心。

秘术师总部的很多人，对柳焕生容忍叶弥放任自流，多次表达不满。天地六界，就像生态系统一样，需要谨慎小心的维持平衡。叶弥像游侠一样，身怀力量，却不受管束，如同秘术师们尽力维持的均衡系统中的一座活火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

就像这次。

柳焕生耐着性子，安抚各地人员的情绪，又拨通叶弥的电话，想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开口，却又变了主意，“听说你遇到点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你会这么好心？”叶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那帮食古不化的老头子老太太又废话了吧？”

“多谢你还记得我的处境。”柳焕生笑道，“这些小事我应付的来。N市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了，确定不需要我协助吗？”

“既然你这么大方，我再推辞，就显得生分了。”叶弥浅浅一笑，“听说你收了一个宝贝，借我用一天。”

柳焕生一口应下，“好，洛珈会亲自把他送过去。他不能多做停留，用完以后，立刻将他送回。”

“条件？”

柳焕生笑了，“高山流水，你不把我当知音，也不必把我想的这么小气。”

“这么说来，关于你的流言是真的？”叶弥挑眉。

柳焕生，考古研究的第一人，少年天才，精通古物鉴定。二十七岁那年，凭借一块市场上淘来的瓷器碎片，定位到古国的墓葬群，从此声名大噪。可惜，在墓葬群的发掘中，他的爱妻出了意外，不幸去世。柳焕生从此一蹶不振，远走他乡，离开伤心之地。

相传，杀死他妻子的，是死神。

柳焕生加入秘术师，就是为了找到死神，为妻子复仇。

可中间出了岔子，秘术师倾尽全力捉到死神，还没将他交到柳焕生手中，就被劫走了，从此石沉大海，毫无音讯。直到叶弥误入魍魉之境，释放群邪，死神才重见天日。

“这个死神，未必就是杀死你老婆的那个。”叶弥解释道。

历史上，死神有过很多称谓，比如判官，大司命，命运之神...相传，死神掌管命数。人的一辈子，从生到死，漫漫长路，死神以策划者自居，想要掌握人类的命运，将众生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一套，放到现在，早就行不通了。只是，死神虽然思想极端了些，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神族。在全盛时期，曾经有九位死神充当幽冥判官，掌管生死簿，创立六道轮回体系。现在的幽冥已经净化很多，不再干涉人类的命运，只是被动的收取灵魂，收押鬼物，但很多黑白无常，依然是死神的忠实拥趸。

“宁错杀，不放过。”柳焕生沉声道，“伤害她的，不管是神还是魔，我都绝不饶恕。”

“是啊，底线既然划在那里，就不允许践踏。我会亲手杀了他。”叶弥凉声道，为了还柳焕生的人情，更是为了方浔。她要让这六界知道，仇也好，恨也好，不牵涉无辜，不波及普通人，是她的底线，谁敢越雷池，杀无赦！

挂断电话，叶弥一声长叹，柳焕生心智之坚毅，绝对是人族中的极品。他不能放下对妻子的执念，就不会接受灵犀的感情。灵犀跟随他那么多年，他就是榆木疙瘩，也能感受到她的心意了。又是一个我爱你、你爱她的无尽轮回。但对灵犀而言，能每天仰望着柳焕生，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对此，叶弥表示不能理解。

她喜欢的方浔，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能够嗅到沐浴过后的清淡气息，能够在彼此孤单的时候温言安慰，而不是水晶球中这一抹易散的魂魄。

叶弥抬手，指尖一缕电光闪过，将挂在手机上的茸毛饰品烧掉。

几分钟后，白楚楚出现在别墅内，秀美的容颜憔悴很多，一双眸子也失去往日的灵气。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叶弥莞然一笑，“诗词里是这么写的吧？”

“叶天师，何事召唤？”白楚楚垂眸问道。那一撮茸毛是叶弥从她身上薅下来的，与本体有感应。

“想拜托你一件事。”话虽如此，叶弥依然是命令的口吻。

“叶天师请吩咐。”白楚楚是狐妖，人情世故通达，千年修炼都用来察言观色了。

“将这一枚水晶球妥善保管好，里面是方浔的魂魄。”叶弥没有隐瞒，也无需隐瞒，“N市将会有一场大战，我不希望方浔受到任何伤害。作为交换，我会为你挡掉雷霆劫，并且，不再干涉你和方灏的事。”

“我答应！”白楚楚眸子里泛出希冀的光泽。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跟方灏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几十年。

“这件事，不能告诉你姑姑。”叶弥提醒道，“三千年前，死神修改人族的命运，你姑姑白蠡就是死神的三大护法之首。这次死神重回人间，大约已经派使者联系过她，她极有可能重出妖界，为旧主效力。”

“陈年往事...从未听姑姑提起过。”白楚楚很是诧异。

“大概是后悔吧。”清晨的阳光洒满庭院，叶弥闭上眼睛，感受光线的温暖，良久方道：“她吃了一颗人心，躲避第一次雷霆劫，换来千年寿命。那个时候，她大概不知道，遇见一个爱她、她也爱的人，有多么不容易。无尽孤独的长生有那么好吗？三千年了，她的执念还是那么重。”

白楚楚心中划过一抹异样，“叶天师好像跟姑姑很熟悉。”

可是怎么会？过去一百年，姑姑一直待在深山，不久前才来到N市，与自己会合。而叶弥才二十几岁。可如果说她们不是旧相识，叶弥怎么会对姑姑的往事如数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