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萧，闻言，水彦微微一怔，眼睛瞬时湿润，眉目间尽是伤悲，口角下垂，思绪变得无比纷乱，那些束之高阁的回忆，一幕幕呈现在面前，可恨的是，多少欢娱随风逝去。拿开指向她喉咙的竹笛，他的手慢慢朝下移动，瞅向话的人，双目圆瞪，眼神中满是痛恨，将手中的竹笛握得更紧，冷冷言道：“我，既是空冥教的护法，也是耶律将军的门客。耶律将军的义女耶律秀慧，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字字听得清晰，尤其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再次被他提及，盛北辰的脸色骤改，拧紧细长的眉毛，眼睛里露出惊诧的目光，缓缓松开身侧之人的手，上前一步，慎重地探问：“你真的是秀慧姐姐的那个意中人？”

问题冲入耳内，水彦面有惭色，愧疚油然而生，略微低下头，确定地答复：“没错，到底，是我负了她，若是我早些离开这里，出去找她，她就不会惨死。”他心如刀绞，不由思量一番：十六年前，误入竹林，险些葬身这里，幸好被师父所救，我与其他几位兄弟为了报答这份恩情，甘愿守在师父的身边，一心从善，发誓不再卷入皇位之争，不再帮大将军做事。只是我始终挂念着她，盼着有朝一日相聚，何曾想过，等到有机会出了林子，才发现，她留给我的只是一座孤坟罢了。

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十分内疚，也是一片真心，盛北辰不禁想到了当年的秀慧姐姐，思念过度，为了此人忧郁成疾，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琢磨他之前过的话，对自己有所误解，便摆出一张严肃的面容，高声反驳：“不，孤没有逼死她。”

这句话听起来真是可笑至极，他立马怨气冲，盯着这个辩解的人，眼中恨意颇深，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毫不犹豫地指出：“盛北辰，你休要狡辩，在我看来，秀慧就是被你逼死的，在你下达圣旨，还没有派人抄家之前，她就服毒自杀了。”

此人怨恨的目光射来，盛北辰的神态依旧，一本正经地解释：“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秀慧姐姐是孤的救命恩人，孤怎会狠心逼死她呢？当年，若不是秀慧姐姐冒死传达消息，耶律楚良偷偷派人在孤的膳食中下毒，孤早就被耶律楚良加害了。孤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假如有半句不真，愿打雷劈。”

水彦认定她是在胡诌，便更加恼火，横眉怒目，扯起嗓子嚷叫：“你的话无凭无据，叫我如何相信？秀慧是大将军的义女，她怎么可能会帮你呢？一定是你逼迫她的，对不对？”

本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可一旦有了一颗仇恨的心，就会失去该有的理智，分不清是非，盛北辰显示出安详的神情，心平气和地道出：“在孤心里，秀慧姐姐是个舍生取义的好女子，她早就看清了耶律楚良的野心，因此才会暗中帮孤。”顿住片刻，一下子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眉宇间透出几分无奈，眸子渐渐黯然，发出感慨：“百姓不可欺，只有顺应民心才能长治久安。你口中的大将军横征暴敛，妄图以武治国，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试问这样一个只顾一己私欲的人，如何使得国泰民安？于国于家，孰轻孰重，秀慧姐姐自然能够取舍得当，怪只怪孤没能及时赶到，要不然，她也不会因为愧疚而轻生。”言语中夹杂着无尽的悲痛，忆起当年的这件事，同样追悔莫及。

水彦不以为意，眼眸冰冷如霜，寒风中的双唇已然泛白，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在心中开始揣度，此人身为一国之君，所的一切，更倾向于自我的辩白，想到这里，他笑出了声，逐渐收敛笑意，讥诮道：“私欲，王上莫非就没有私欲？即位以来，建立后宫，以图享乐，这难道不足以显示出一个统治者丑恶的嘴脸吗？大将军只顾一己之私欲，不过你和他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你擅于伪装，懂得隐藏自己的本质。”

目视着这个人，她佯装轻松的模样，抿嘴浅笑，随口一问：“了这么多，那你是非杀孤不可了？”

瞧她这般从容，水彦心生疑虑，板下脸，眼神很是坚定，语气转而温和：“无论如何，你都是间接害死她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不过你是魂断林的客人，也是云烟国的君主，我不想亲手杀了你。既是私人恩怨，那你不如自行了断。”话毕，连忙从袖子内掏出一把匕首，扔到了她的脚下。

未等盛北辰做出任何的反应，即墨玉衡就急着走出来，蹲下身子，迅速捡起地上的东西，站起来，顺便抓住她的手腕，一同向后退了几步，继而直视着前面的人，表情格外冷淡，扬声道：“她的命，是本王的，只有本王能取，旁人取不得。”

水彦忍不住嗤嗤而笑，嘴角弯起，泛出一道道涟漪，叮视着这个故意用言语敷衍自己的人，直言：“王爷，您忍心杀她吗？正因为我是旁人，所以才看得透彻。情由心生，有的人一开始就会深陷其中，而且会愈陷愈深。如果让敌人占据了自己的心，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何况还可能会因她而背弃自己的国家，真是难以想象，您呢？”

即墨玉衡瞠目结舌，被他一席话辩得无言以对，霎那间，脸色煞白如纸，蹙起眉头，放开她的手腕，拿着匕首的那只手微微哆嗦，只觉得寒风刺骨，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此时，盛北辰凝视着身边之人的脸，只瞧他愁眉不展，看上去忧心忡忡。她的眼波流转到前方，心里大为不悦，沉住气，心生一计，巧妙地应对此人：“不可否认，秀慧姐姐的死确实和孤脱不了干系。按理，孤欠了你一条命，就当还给你，只是现在，孤的命不属于自己，孤必须要活着，这样才能去墨央国。等孤回来后，交代好一切后事，再任凭你处置，如何？”

仔细观察她的神态，倒不像是在搪塞自己，水彦这才放下心来，接口应答：“君无戏言，王上的话，我当然信得过。”

即墨玉衡看着对面的人，展示出冷峻的眼神，轻描淡写地：“不必如此。”完后，当即拔出短而锋利的刀，义无反顾地插入心口，瞳孔放大，眼里依稀显出血丝，红润的双唇发紫，涌出的鲜血顺着衣襟流下，一会儿的工夫，胸口的衣服已经红透，颤抖的嘴角也随之溢出黑色的液体，沿着下巴，一滴滴落到雪白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