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夜景愣住了，看着朱玉生怀里的明桐，连忙冲上去拿过他手里的纸伞。

朱玉生手上一空，看了眼何柳，两人互相默契点头后将明桐打横抱起来，朝屋子里走去。

雨开始有停的趋势。

何柳走到周云桐面前，并没有好心将伞分她一半，而且冷漠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不屑，她很少明目张胆的表现出自己的厌恶，此刻看着全身湿透，身子颤抖的周云桐只觉得反胃。

周云桐此时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水，看起来楚楚可怜，倘若是正常的男人看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疼她，可惜，在何柳眼中，她这幅样子恶心极了。

何柳说：“贱人。”她不会骂人，就算是面对兰秋她也没骂过这样的词汇，但是刚才，响彻林间的痛苦嘶吼和一路上来的斜在路上的尸体，明桐全身湿透和浸在雨水里的伤，她看着那么憔悴，仿佛一推就倒，但是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狠戾。

即使相距甚远，何柳也能感觉到明桐身上的杀气，自己倘若晚来一会，小桐儿说不定真的会杀了周云桐。

周云桐小脸满是震撼，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羞耻。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雨下了一夜，电闪雷鸣，一直到天亮雨才停了下来。

木榆枋中了媚药，樛木大半夜被拉来替他扎针让他能缓缓冲劲，后半夜直接将他丢在冷水里泡了一夜。

他手臂上是深浅不一的伤口，他用自残的方式使自己清醒。

樛木说：“他要是再刺自己几刀，恐怕这条手臂就要废了。”

明桐发了高烧，何柳替她擦洗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后，抱着她一夜未眠，明桐在她怀里抖了一夜，出了一身汗将床褥都弄湿了，一直到翌日上午才沉沉睡了过去。

药效过后，木榆枋睁开恢复清明的眼睛，嘴唇泛白，眼底是化不开的黑，他问在一旁昏昏欲睡的樛木：“桐儿呢？”

樛木瞬间醒了过来，摇头晃脑的沉思了一会，突然表情严肃，他说：“她现在情况很不好，你一会……”话还没说完，木榆枋就直接从冷水里起身，迅速将身体擦干，匆忙的换了件身衣服就要往外面跑。

樛木无奈，只好喊道：“她在隔壁别跑远啦！”

木榆枋打了个弯朝旁边的屋子跑去，直接推开门，屋子里，何柳还在用湿毛巾擦拭明桐的额头，见到木榆枋突然闯进一怔，

“我……我想看看她。”

何柳放下手中的湿巾，叹息道：“桐儿现在情况不太好，身上的伤口在水里泡了很久，已经烂了。”

“伤口？”木榆枋发怔的走到床边，整个人都有些虚，他问：“她受伤了吗？”

何柳抿唇，酝酿了一下后，她说：“她昨夜杀了七个人。”同七个人交手，怎么可能不受伤，昨天下了那么大的雨，她一个人是怎么跑回无风崖，又是依怎样的心情拍打木门的？

木榆枋不敢想，他当时整个人都觉得烧的厉害，周云桐的样子在他眼中开始模糊，他只看到一个轮廓虚影，很像她，他热得难受，忍不住想要触摸她时却感觉身子如同被电击了一般，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他竟一把推开周云桐，抽出随身佩戴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手臂。

很疼，但是疼能让人清醒，清醒的瞬间看到周云桐满是错愕的脸，心间是前所未有的厌恶。

木榆枋看着明桐惨白的小脸，又一次觉得自己那么糟糕，明明已经说过了不会再让她受伤，可是她每次受伤都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将那七人的尸体收好。”他说，语气很轻却又冰冷入骨。

“为何？”那七人伤了桐儿，哪怕他们已经死了也该鞭尸万次，才能一解心头之恨才是，木榆枋居然还要好好收着他们的尸体。

木榆枋冷嗤一声：“鞭尸万斯也难解心头之恨，既然擒贼先擒王，倒不如杀鸡敬猴做场戏给人看。”

“你是说……”

“我总得想个理由让周氏父女身败名裂。”

“你不杀他们？”何柳明显有些震怒了，周海生周云桐父女二人对明桐做了这般可恶的事情，作为最爱明桐的丈夫，身居高位者的木榆枋，居然要放过他们？

木榆枋眼眸晃动，眸子里是不见低的幽黑：“我会杀了他们，但是在此之前，他们还不能动。”

何柳咬牙，她简直快要被木榆枋气死，她道：“你知道昨天夜里我们赶到时明桐是什么样子的吗？”

木榆枋一怔，目光停在明桐的脸上，脑海中晃过她昨夜踹门而入的模样，心沉了下去。

他摇头。

何柳简直要被木榆枋这幅模样气死：“她当时已经快要疯了，脸上神情绝对是你前所未见过的狠戾和陌生，教主，从周云桐的院子到无风崖的路，那是她一个人杀上去的。”

木榆枋咬牙，手握成拳，手腕处青筋暴起。

“她痛苦的声音在雨夜里响彻整个林间，我们都听到了，就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我们才能及时赶过来，可即使这样，我们还是来迟了。”何柳快要哭了，明桐在她心中，一直是那个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她知道明桐这两年经历了很多，不久前甚至性情大变，可是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又想通了，好像又变回以前那个模样，只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她知道这两年明桐成长了许多肯定离不开那些痛苦的经历，可是何柳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了解那些事情，就在昨夜，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明桐。

在断剑山庄，明桐睡着时还会梦呓，嘴里都是些害怕喊救命的词，哪怕在梦里她没办法安稳，那些事好像成了她的绕不开的梦魇，夜夜折磨着她让她不得不反复被这些事鞭笞回想。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小桐儿应该是精心照料的花儿，受不得一点风吹雨打，可偏偏风也吹了，雨也打了，满身疮痍的从外面回到家却不肯对他们提起那些事，仿佛那些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她还是那个笑起来就没心没肺明桐。

其实，她只是将真正的自己收了起来。

木榆枋喂她吃了忘却痛苦过去的药，那些药是木榆枋自私的做法，每一次恢复记忆，所有的痛苦都在一瞬间涌上脑海对于明桐而言就是一次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