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你假惺惺献殷勤呢。”清妍随口嘟囔，服侍着她的大宫女听她如此语出不敬，心头都是一惊，忙都去瞅陈盈的脸色。

谁知陈盈听见也当没听见，笑着摸摸她的头，嘱咐了几句话，便带上银霜和莀若离开了，走至了殿门口，忽而想起了什么，便回身朝里头高声道：“往后再有人到永宁宫来，不论她是做什么，都派人去凝月宫知会本宫一声，听见了没？”

几个宫娥闻声，忙不迭点着头答应。

待见得陈盈走远，方抚着胸口俱都松了一口气，半晌才有个进宫不就的小宫女轻声道：“皇贵妃娘娘可真是好呀。”

清妍原是背身向里，听得陈盈走时心头尚且还有些失落，只道她果然是变了，从前她生气的时候，她哪次不是搂了自己在怀里左一声乖儿右一声宝宝的哄着，到如今不过是说说两句好听的话就走了。

偏是这样，竟还有人说她好，她不高兴地转回头，瞪着那小宫女道：“皇贵妃怎么就好了？”

小宫女不料自己说的话竟被她听了去，吓得腿肚子一哆嗦，颤颤回道：“奴婢……奴婢多嘴，奴婢觉得皇贵妃娘娘待公主您可真好，公主连着几日吃不下东西，旁人都不大上心，独有皇贵妃娘娘一来就惦记着，可见皇贵妃娘娘是个好人儿。”

“哼，这就叫好啦？你可真是眼皮子浅。”清妍白她一眼，似是很不平的翻着身躺下去，过了一会儿猛地又坐了起来，对那小宫女道，“平日里苁蓉姐姐都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把你教的这般大胆，竟敢背后妄议主子为人？”

小宫女闻言，扑通一声就软了双膝跪下来：“公主明鉴，奴婢……奴婢没有妄议公主为人哪。”

“我说的不是我。”清妍撇撇嘴，“你也就是命好，放在了我宫里，妄议的又是皇贵妃娘娘，换做旁人听见你议论别宫的主子，你这罪行都够杀头的了。”

“啊！”小宫女吓得瞪大了眼。

清妍看她的模样傻里傻气的，观之可笑，不由得噗嗤一声：“别啊了，起来吧，下次可不许再说什么好人坏人的话了。”

“是，奴婢记得了。”小宫女看她笑了，知晓自己的罪过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心神终于可以归位，擦了擦汗，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清妍经此一乐，倒把方才的事都放下了，鼻子端闻着八角食盒里糕点飘散出来的香气，肚子不期然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她红脸按了按肚皮，看几个大宫女都是要笑不笑的模样，一扬眉，登时高声道：“笑什么笑，不懂规矩的东西，没看见我饿了吗，还不快伺候我用膳。”

“是。”几个大宫女原见她这几天阴晴不定，又吃不下饭的，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看她愿意用膳，也不敢再笑她，赶紧都上来伺候着她吃了糕点喝了茶水。

心底里却都道宫中传闻果然不虚，皇贵妃娘娘同清妍公主还真是亲密得很，往常公主虽说也同甄妃娘娘亲近，可到底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而今皇贵妃娘娘回来，瞧瞧她对公主宠溺的态度，说是亲娘都不为过。

这可真是太好了，公主有皇贵妃娘娘庇护，她们就再不怕人欺负了。

“清妍她真是这么说你的？”

“嗯。”

凝月宫中，甄灵云和陈盈对坐闲谈，听闻了早上发生的事，饶是甄灵云久在宫中，也惊了一惊：“往日里我每每见着她，她都甚是温顺懂礼，如何忽然间就成了今天的模样？再则，她对待贾锦霞不善也就罢了，你待她如同亲生，她怎地也同你这般说话？”

陈盈笑了笑：“她知你心思纯善，当年又与我交好，是以待你客气三分。而我呢，三年前不告而别，如今回来还带个孩子，她心里恼我怨我，都在情理之中，自然说话也就不客气了。”

“这丫头……心思也太灵巧了。”甄灵云叹息着，“可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她难不成就一直同你生分下去？”

陈盈摇摇头：“那倒是不会，她呀也就是眼面前儿生我的气，过一段时间她知晓我待她的心意不变，她自然就转圜过来了。”

“这也就是你肯真心待她，”甄灵云抿抿唇，语意微顿，迟疑了片刻才接着道，“我本不愿背地里说人是非，可事关你和清妍，又不能不说。那个贾锦霞……可不似她表面看上去的那般良善，你初回宫，很多事情上都需多留心些。”

“哦？”

陈盈心思百转，她知道甄灵云出身将门，一向坦率正直，从她与自己相熟以来，便很少听到她议论过什么人。

这会子耳听她这般郑重其事，一时也严肃起来：“你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甄灵云摆手：“说是知道，也不过都是我个人的揣测罢了，没有证据当不了真，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说了你记着便是，总归没有坏处。”

“我明白的，你放心，我警醒着呢。”

陈盈探身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倏尔一笑：“说来我走这一遭也没白走，有你和晚晴两个好姐妹在，还有什么关我闯不过呢。”

“嗤，你还好意思说这话？”

甄灵云甩开她的手，一码归一码：“你不吭声的一走，可知害了多少人？清庭清妍好歹还有陛下和太妃娘娘照应，可是你们陈家那些人，贬的贬，撤的撤，失了不少势呢。还有林溪泉，因你那一走，他也不知被陛下发配到哪里去了。”

什么？

陈盈哑然，陈家失势是早晚的事，她心里有过准备，是以还剩承受得住。

可是林溪泉那样好的人，怎会也落了难？当初她为了避免祸害更多的人，早把林溪泉参与的痕迹抹去了，如何周弘治还会怪罪他？

“陛下这不会是迁怒吧？”

陈盈迟疑着问，甄灵云凝眸看她一眼：“你既是知道迁怒，当初就不该走的那么匆忙，幸而陛下仁慈，也只迁怒了你们陈家和林统领，若不然你那凝月宫上下还不知会剩下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