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治不用她说，自有人把今日清妍前来凝月宫的事告诉了他，想着清妍毕竟年纪还小，不懂陈盈的苦衷，闹些小孩子脾气也在情理之中，是以便劝慰陈盈道：“你才回宫，她许久不见你生疏一些也是有的，待过几日她与你重新相熟起来也就好了。”

“嗯。”陈盈轻点一点头，忽而想到白日里的话题，便从他怀中坐起，笑道，“说来陛下可真是会做好人，苏芸和冯瑶二人的婚事，你怎的这么快就指婚下去了？”

“这不都是你当年提的吗？怎么，朕照着你说的话做了，你还不依了吗？”周弘治也笑，话虽这般说，但当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回陈盈，由是对于陈盈“生前”的心愿，他才会去一一替她实现。

若不是崔璞远放，这会子说不得陈霜也被指了婚呢。

只是这话他并不愿说给陈盈听，免得那小女人听完了以后蹬鼻子上脸，越发没个规矩。

碎语呢喃，二人难得有此时光聚在一起说说话，至晚歇时，竟是一夜好眠。

且说清妍自觉在凝月宫里受了委屈，她父皇那边是说不上话了，太子又向来不会偏袒她，唯有太妃娘娘那里，她或可能撒撒娇诉诉苦，是以一大早就装扮整齐了往延禧宫去。

这两年陈盈不在，她失了依靠，往来延禧宫是常有的事，延禧宫的众人对于她的到来倒也没有惊讶，便笑道：“公主今日起的却早，太妃娘娘才刚洗漱呢。”

这竟奇怪，太妃娘娘自年前大病初愈之后，一直幽居延禧宫静养，平日里若无意外，不睡到日晒三竿是不会醒的，今儿日头还没上来呢，怎的就起了？

清妍微微纳罕，待到宫娥们掀起帘子来，才听得宫里头有小孩子的笑闹声。

她面色一沉，下意识循着声音走去，果然看得那个什么熙熙小公主在延禧宫里头正围着太妃娘娘游戏。

小丫头跑得正欢，冷不丁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登时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清妍又气又恼，忍不住斥责她一句：“一大早的你乱跑什么！”

清语被她训得一愣，也不敢同她说话，赶紧扭头往回跑，躲进太妃娘娘的怀里。

太妃娘娘见了忙招手道：“是清妍来了？快来，快来坐下，清语这个丫头淘气得很，方才没有撞疼你吧？”说着，信手又摸了摸清语的脑袋，“不疼，不疼啊，丫头，那个是你清妍姐姐，快去跟姐姐问个好。”

问什么好？谁说她是她姐姐了！

清妍双目一红，真是不敢相信，这个小丫头一进宫不单抢了她的陈母妃，连带着把她的皇祖母都抢走了。

皇祖母还叫她……叫她什么清雨，她凭什么叫清雨？

“皇祖母，她怎么会在你这里？”清妍越想越气不过，抬手一指小丫头，很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太妃娘娘瞧她一大早过来就怒容满面，也不知她在外头受了什么气，听她问起清语，便搂着清语笑道：“是皇贵妃昨儿带她过来的，我瞧这孩子聪明伶俐，就留她在我这儿多住两日。我呀一看着清语就想起你小时候，往日里总惦念你没个姐妹傍身玩耍，可巧这会子来了一个，清妍哪，不如你也搬过来一道住吧。”

她才不要搬过来跟这个野丫头一起住。

清妍气鼓鼓地瞪了清语几眼，来时诉苦的念头在此刻一扫而空：“皇祖母既是喜欢清语，就留她住吧，我一个人住的惯了，就不过来了。”话毕，躬一躬身，就此告了退。

“哎，清妍，清妍……这丫头……”

唬得韩贵太妃连连唤她不住，只得无奈同苁蓉道：“她的脾气是一年比一年大了，谁又说她什么了不成，就气成了那个样子，连我都不愿搭理了。”

苁蓉掩口一笑，从她怀中抱过小丫头递给身畔的宫婢，使她们带下去玩耍之后才道：“娘娘没看出来吗？咱们公主殿下是吃醋了呢。”

“吃醋？她一个黄毛丫头吃什么醋，吃谁的醋？”

“当然是吃咱们小公主殿下的醋咯。”苁蓉上前来，轻轻替她梳理着发髻，“小公主没有进宫的时候，清妍殿下一直都是太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的掌中宝，她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日子不知过得有多自在。可是眼下小公主来了，那可是皇贵妃娘娘的亲生女儿，自然便是皇贵妃娘娘的心头好，太妃娘娘又喜她乖巧，亦拿她当清妍殿下一样看待，如此一来，在清妍殿下心中可不就如同失宠了一般？她怎么不会生气？”

“这……这往日里本宫疼爱她不比疼爱清语少啊，她怎的就都全忘了？”

太妃娘娘经苁蓉一说，发觉倒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想一想清妍之前的态度，莫名就有些懊恼，只恐她误会了自己，往后会与自己生疏起来可就不妙了。

苁蓉看她着慌，忙又笑道：“娘娘别急，奴婢不过这么一说，清妍殿下可是太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一手教养出来的，心地宽宏温良，这会子不过是女儿家闹闹脾气，待过几日她自己个儿发觉娘娘对她与对清语殿下是一般的态度，脾气自然就会扭过来了。”

“那倒不一定。”韩贵太妃摇摇头，“本宫自是能够担保对待清语同对待她一般，一视同仁，可那皇贵妃就不一样了。清语是皇贵妃的亲生女儿，清妍不过是寄养在皇贵妃膝下，往日里皇贵妃没有子嗣，或可对她一心一意，这会子她既是有了清语，必然不会对清妍如同清语一般看待，那清妍心里能过得去这道坎吗？”

“这……”苁蓉一时语塞，饶是她有心想为皇贵妃说两句好话，但面对亲生与寄养的问题，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没底。

主仆二人正闲话间，蓦地进来一个小宫娥，弓着身道：“娘娘，贾贵妃前来给您请安了。”

由是韩贵太妃和苁蓉便住了嘴，忙让人去请贾贵妃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