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荷所担忧的亦是贾锦霞所担忧的。

原本她还筹谋着从秀女里头择一二出挑者，好生培养培养，待有朝一日送至君王面前，正可博君王一些欢颜，使君王的心从贵妃那里稍转些许过来。而她，只需要侍寝的秀女记住她的功劳就足够了。

谁知天算不如人算，韩贵太妃居然从中插了一手，把冯瑶和苏芸分到了凝月宫。

分给她的那些，别说比得过贵妃，就是比不比得过冯瑶和苏芸都难说。

她也只好同沈芙荷说得那般，找个地方给她们先住下再说。至于以后，单看她们个人的造化了。

好在她手里除却心蕊，还有一枚棋子放在了陈盈身边，总不至于让她在不久的将来失去心蕊以后，就断了臂膀。

“走吧，妹妹，别人都回宫吃饭去了，咱们也回去吃饭吧。陛下不心疼我们姐妹，我们总该心疼心疼自己。”

贾锦霞说着，反手就握住了沈芙荷的手腕。

沈芙荷唉唉叹口气，想说什么，却一时又说不出来，只得跺跺脚，随着她一道回寝宫去了。

凝月宫中，陈盈果然把甄灵云和乐晚晴拉回来吃了顿午饭。

因她两个与陈盈交好之故，小公主清妍也对她们颇为亲昵。兼之以往甄灵云也曾受太妃和皇上嘱托，照顾她几日，是以一看到她们，清妍就赖着她两个陪她玩游戏。

陈盈好容易拿买东西一事哄住她，让银霜把她抱出去玩了，留着惠草和莀若在殿外听候吩咐，才把甄灵云和乐晚晴拉进内殿里去，关上门道：“现在没人，你们可以说说看了，方才到底在谈些什么？一个两个，都不大开心的样子？说出来让我听听呢，没准我能帮上点忙也不一定。”

甄灵云和乐晚晴不想她把自己带回凝月宫吃饭是假，问话是真，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

甄灵云便道：“这事虽算不得机密，不过你便是知道又能如何？终究还是帮不上忙的。”

“嗯，事情竟有这么难吗？”陈盈好奇地问。

乐晚晴点一点头，苦笑着道：“何止是难，其实结果早已经成了定局，容不得你我更改。”

“哎呀，到底是什么事？你们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陈盈被她两个说得越发疑惑起来，宫里头除却皇上和太妃，就属她这个贵妃娘娘最大了，还能有什么忙是她帮不上的？

她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乐晚晴，大有她不说就不罢休之态。

乐晚晴无奈，只得轻声道：“想必贵妃早已知晓，我与甄妃并不是自愿入宫的。”

这不是废话吗？她那会子也不是自愿入宫的啊，而是被一股东方的神秘力量操纵，才从现代穿越回了古代。

但这话说起来简单，解释起来却麻烦，是以陈盈默然颔首，便示意乐晚晴接续说下去。

乐晚晴于是接着道：“我是因为醉心于医术，私以为入宫之后必不能潜心医学，是以这么多年来一直装病，躲避侍寝，亦躲避六宫夺宠之争。而甄妃她……”

“我的事，还是由我自己来说吧。”

甄灵云见陈盈是当真要知道原委，便打断了乐晚晴的话，自行开口道：“我当初进宫，盖因一场错误。当年我父兄为镇守边陲，不幸牺牲在南疆，太妃娘娘怜我是甄家遗孤，恐旁人欺辱我，便自做主将我接进宫里来了。原先，我也想过也推却太妃娘娘的好意，可是太妃娘娘说如果我不愿为妃，便赐我嫁给豫亲王府的世子为妃。我不愿入宫，亦不愿嫁给裕亲王世子，只想像我父兄一般上阵杀敌，为他们报仇。但太妃娘娘不许我去冒险，执意要将我许一个人家，我只好在两番权衡之下，选择了入宫。”

虽不自由，却也不必看姑翁脸色，更不必被强迫着入洞房，生儿育女。

陈盈听罢，许久没有说话。

不想她们两个背后竟是这样一番故事。

“所以，你们方才说我主意想的晚了，是因为你们没能赶上好时候？若在你们进宫的时候，我便改了宫规，许你们两个进六宫为女官，待到年满二十便发还回家，就正合了你们心意是吗？”

“可不正是如此！”

乐晚晴微微地笑，鬓边一缕发丝，随着她的笑声，轻轻摆动，似她平静许久之后却又蓦地荡起波澜的心田：“若早一点改了，没准儿这会子我和甄妃都成了宫外人了。我自去当我的医女，她自去当她的女将军，岂不很好？”

“唔，那样的确很美好。”若再有可能，她也想从陈盈未入宫的时候重新开始，去遨游四海，去阅览八荒，去把这天地都转一个遍。

可惜，她来得迟了。

怪道乐晚晴会说一切都成了定局，身为秀女或可有出宫的机会，身为宫妃，怕是一辈子都别想有机会了。

陈盈一时也有些怅然，乐晚晴看她神色转悲，忙道：“这些话说一说便罢了，其实陛下和太妃娘娘都是很好的人，不会苛责我们，亦不会亏待了我们。而且你如今待我们这些人也不薄，还许我们掌管了六司，我虽不能出宫做医女，不过在司医司里也学了不少东西，倒也不枉我老死宫中。”

“呸呸呸，年轻轻的人，说什么死不死的？快别说。”

陈盈最忌讳这一个字，听乐晚晴所言不由得啐了几声。

一直冷着面孔的甄灵云不由让她逗笑了一笑：“倒也不曾看有谁像你一般，怕死成这个模样。偏你又不是怕自己死，却只怕别人死，前番救落水的安嫔如是，救太妃娘娘又如是。也不知你到底是怕死呢，还是不怕死呢。”

她说的活像是个绕口令，直把乐晚晴和陈盈都说得笑起来。

陈盈笑完了，心里才舒畅一些，伸手去握了一握乐晚晴和甄灵云的手背，低着头沉吟半晌方道：“有件事我也不瞒你们两个，秀女们能入宫为女官，全因为我昨晚上和陛下做了一桩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