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芊遥望着陈盈和银霜远去的背影，无声地长叹。

却不知陈盈来往明光殿这一趟，早被多嘴的人嚼舌根，嚼到了太妃娘娘耳边。

太妃娘娘晨起时的好脾气不由得一扫而空，直把茶几上的杯盏打个稀碎：“这个陈家的狐媚子，简直不知廉耻，竟勾动得陛下几乎误了早朝！红颜祸水，当真是个红颜祸水！”

唬得延禧宫一众女官忙不迭都去捡着地上的碎片，从蓉也赶着去换了一副杯盏来，亲到了一杯茶，奉到太妃娘娘手边，轻声劝着道：“娘娘息怒，宫妃侍寝本就是寻常事，只是贵妃娘娘留在明光殿的时间长了一些罢了。待过后娘娘大可找教养嬷嬷去说一说，不必大动肝火，小心气坏身子。”

“如今教养嬷嬷哪个敢说贵妃？”太妃娘娘大喘口气，拍着椅子上的扶手恨恨道，“陛下千百般护着陈盈那个妖妇，便是本宫都说不得贵妃，又何况旁人？你只知本宫生气，却不知本宫气得不是贵妃惑主，而是陛下忘了先帝朝的教训，更忘了他老师和本宫的谆谆教诲。”

太妃娘娘叹了口气，想到武宗，就想到昔年九子夺嫡的惨状，更想到了肖贵妃祸国的那一幕。

当年若不是因为肖贵妃，陛下的生母佟妃又如何会自缢而死？

现如今肖贵妃虽然没了，但却又来了一个陈贵妃。

陈贵妃若是个心性开阔的人便也罢了，可她看她做事的手段，连初入宫的秀女都容忍不得，又岂能相信她会容忍别的妃嫔。

且陈盈早先已经逼死了李妃，若再让她在宫里独得君心作威作福，待她百年以后，这六宫真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不行，她不能放任此事不管，她一定要想个法子，掣肘住陈盈才好。

韩贵太妃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心中的恼火，正待要把从蓉喊来说些话，忽听小宫娥进来叩首道：“太妃娘娘，储秀宫的秀女冯瑶、苏芸前来求见。”

冯瑶、苏芸？

韩贵太妃转动脑筋想了一想，方忆起这两个姑娘，一个是冯尚书府的小姐，一个是侍郎家的千金，都是出身极好的人儿。而且不单出身好，似乎这两个姑娘的样貌也不错。于是她便定定心神，放下了杯子吩咐那小宫娥道：“去请两位秀女进来。”

小宫娥唱了声喏，忙出去领了冯瑶和苏芸两个进到殿中。

苏芸和冯瑶便齐齐跪下去给太妃娘娘请安问了好。

两人皆穿着碧色的长衫，腰间垂着绿丝绦，头发高高挽成飞天髻，活像是御花园中走出的潇湘妃子，娥皇女英。

韩贵太妃一直冷凝的面容上，这才隐隐现出了一丝欢喜，一面吩咐人给她们姐妹看座，一面招呼着她两人平身道：“近前来，让本宫瞧个仔细。”

苏芸和冯瑶含笑移动莲步，走到韩贵太妃跟前，由着她拉起她们的手再三地打量了几回。

待看罢她二人的样貌，韩贵太妃在满意之余，又添了几分喜色道：“本宫记得那一回在万寿山，你们母亲也曾带着你们上山登高祈福，那会子本宫就纳罕，这是谁家姑娘，生得这般俊俏？后来谢太傅的夫人过来同本宫说，本宫才知你们是尚书府和侍郎家的小姐，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就是与众不同。”

一席话说得苏芸和冯瑶都低下头去，腼腆笑道：“太妃娘娘谬赞了。”

韩贵太妃欢喜着拉她们两个在面前坐下，看了看这一个，又看了看那一个，好半晌才带笑问道：“你们两个丫头今日如何想起来看望本宫这个老婆子了？”

冯瑶忙掩口笑道：“娘娘说笑了，您一点都不老，看上去比我们姐妹大不了多少呢。”

“哎哟哟，以往本宫总说沈嫔生了一张好伶俐的嘴，如今依本宫所见，你这张嘴比沈嫔还要厉害。”韩贵太妃伸手轻点一点冯瑶的眉心，“本宫都是知天命的人了，再怎么打扮，也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轻如花一般的姑娘家。”

冯瑶吐了吐舌，笑着不说话。

苏芸便接了话道：“娘娘看上去的确年轻得很，昨日娘娘到储秀宫来，有不认识娘娘的秀女，闻听娘娘是太妃，都吓一大跳呢。”

“那是被本宫生气给唬住了，哪里是因为本宫的容貌？”

韩贵太妃笑容渐渐平缓，提到昨天那档子事，她就满腹怨言。

倒是苏芸似未曾看见她的表情一般，依旧接着道：“说来，昨天臣女也吓了一跳，贵妃娘娘说要把秀女们都分到六宫里去做女官，臣女就想啊似臣女这般在家里什么活都没干过的，设若当真做了女官，只怕要惹人嫌了。”

“谁说你们要做女官了，陛下都不曾发话改了规矩，别人说破天也不顶用！”

韩贵太妃冷淡着开口，陈盈想把秀女们都从陛下眼面前儿打发开，她头一个就不答应。

苏芸笑了笑，看她似是生恼，便又道：“贵妃娘娘说得未必就不是个好主意，宫中女官们都到了放出宫去的年纪，臣女们既为臣，自当要为陛下、为娘娘做些事的。昨儿听闻，陈家的二小姐已有打算要去凝月宫做女官了，臣女想她是贵妃的亲妹妹，都尚且如此，臣女又有何脸面不做女官呢？”

“陈霜要去凝月宫做女官？”韩贵太妃大为惊异，忙扭转头去问从蓉，“这事本宫怎地不知？”

从蓉亦是奇怪：“奴婢也不知，是不是贵妃娘娘那边同陈二小姐说的呢？”

好啊，这个陈盈，她还真当她是怕秀女们争宠呢，却原来她早就打好了算盘，要把她妹妹陈霜拉拢起来，一道夺得陛下恩宠了，若不然为何不偏不倚，就单单把陈霜要去了凝月宫？

她面上微微透出一丝寒意，苏芸眼看计划就要成功，忙不迭加了一把火道：“这些都是臣女无意中听来的罢了，算不得准的，或许事到临头，换成别人去到凝月宫也不一定呢。”

换做别人去凝月宫？

陈盈能那么好心，选别的秀女去凝月宫成天的在皇上面前晃悠？她就不怕陛下琵琶别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