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霜思量罢，猛抬头忽见三个人六只眼睛直勾勾的盯住自己，不觉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陈盈眨巴眨巴眼看着她：“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我……那个……”

银霜被她看得面上一哂：“说不上是什么好法子，只是奴婢想着娘娘与其不让秀女们做宫妃，倒不如不让陛下去秀女们那里来得方便。您想啊，秀女那么多，不是人人都想当宫妃，可也不是人人都想当女官，管理起来着实困难些。可咱们只有一个皇上，只要皇上答应不去秀女那里，任她们外头怎样的闹也没用不是？”

唔，说得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只是我该怎么劝服皇上不去秀女那里？”毕竟韩贵太妃的姿态摆在那里，她是打定主意要从秀女们择些出众的，分封为妃，为皇家绵延子嗣。有她督促着，皇上岂能不听之任之？

银霜又笑道：“这就得看娘娘您的厉害了，奴婢斗胆说句大不敬之话，若是娘娘愿意挽留陛下，难道还怕留不住吗？”

呃……

陈盈听罢，蓦地就想起之前两次侍寝的经历。

周弘治喜欢她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喜欢到何等地步，她从前不敢问，也没有问的想法。这会子被银霜一提醒，脑子里的那根弦下意识轻轻颤动几下，似是有所了悟。

一直以来，她虽是知道自己顶着贵妃的名分，却因为念念不忘从前的记忆，不忘现代人的身份，是以从来不愿行贵妃分内之事，也亏得周弘治三番五次的忍耐，才让她在宫里逍遥至今。

眼下她要想把陈霜她们放出宫去，势必就要做出一些牺牲。

横竖她已是他的妃子，再想改嫁，只除非钧周变了天，宫里翻了个，要不然终此一生，她都只能有周弘治一个男人做夫婿。

以往，她对于表哥广元君和石敏瑜之间的爱情总是艳羡不已，自己倒是从来没想过去争取同他们一样的爱情，亦没有想过，如果周弘治愿意一心一意待她，她又该如何？

自始至终，她都是当局者迷。而银霜，竟在无意间成了旁观者清。

周弘治……周弘治……若我可以放弃我曾经拥有的一切，你可不可以……许我一个痴心妄想的未来。

夜色阑珊，从银霜说过那些话之后，陈盈一直待在内殿中没有再出来。

清妍同她奶娘玩了一会子，跑进来拉着她的手道：“母妃，母妃，我们该吃晚膳了。”

陈盈含笑摸摸她的头，带她到前边吃完了饭，方拉着她的小手哄道：“清妍，母妃今天有点事要忙，不能亲自带你睡觉了，让惠草姑姑和莀若姑姑陪你玩游戏，带你睡觉好不好？”

“母妃要忙什么事呀？”清妍眨着大大的眼睛奇怪的望着她。

陈盈让她清湛的目光盯得忍不住红了脸，掩口干咳一声，才不甚好意思道：“嗯，是件顶要紧的事。清妍是好孩子，乖乖听话，待母妃忙完了这桩事，明儿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那我还要听白雪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嗯，明天母妃就给你讲白雪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陈盈哄住她，这才叫来莀若和惠草，仔细叮嘱她们两个：“你们今晚上辛苦一些，陪小公主玩玩游戏，她要是玩得累了，就给她洗洗澡，送她去奶娘那边睡觉吧。

惠草和莀若俱都点头答应，莀若便问她：“娘娘今晚上要做什么？单是银霜一个人伺候，能伺候得过来吗？”

陈盈笑道：“我这么大一个人，有什么要她伺候的？不过让她陪我走走，出去办一桩事罢了。”

办一桩事？

惠草不自觉得皱一皱眉，今夜照理说原本不该她当值，而是该当银霜和莀若守夜。若是办事，贵妃带了她去也一样，为何偏偏要把她留在殿中，换了银霜出去呢？

贵妃娘娘她……要办的究竟是何事？

她心里暗自存疑，但是陈盈既然发了话，她不得不从，只好按耐住好奇，留在殿里和莀若一起陪同清妍玩耍。

陈盈领着银霜去到内殿，换了一身衣服，又换了一套首饰，才对银霜道：“你手儿巧，给我盘个头发吧。”

咦，这大晚上的娘娘怎么要盘起头发来了？

银霜接过梳子，有些纳罕，也有些困惑，便道：“娘娘想要奴婢盘成什么样的？”

陈盈细想了一想，方道：“就盘上回咱们出去赏花时，你给我盘的那个惊鹄髻吧。”

“哎，奴婢这就给娘娘盘起来。”银霜嘴里应一声，手上便把她的头发打散，一面梳理着一面道，“娘娘盘头发是打算要出去吗？”

“是，不单我要出去，银霜你也得跟我出去一趟。”

“嗯？娘娘要奴婢跟您去哪里？”

“去昭阳宫。”

昭阳宫，那不就是……不就是皇上住的地方？

大晚上，贵妃娘娘要去昭阳宫，且还精心打扮了一番，这是……什么意思？

银霜不解之中莫名就夹杂几分欢欣，仔细给她盘好了头发，又道：“娘娘的妆容化得未免淡了些，让奴婢再给您补一补粉吧。”说着，就蘸了桌子上的胭脂膏子，小心在她脸颊和唇上都点了一点，晕涂开来。

好半晌，方把镜子转过去，递给陈盈道：“娘娘，您看这样行吗？”

陈盈睫毛轻闪，看着镜中美得活似画中仙一样的人，真是不敢相信那会是现在的自己。

她忍不住叹了一声，凭此样貌，要办什么不能事半功倍呢？

加油，陈盈，你可以的！

暗里给自己鼓了鼓劲，陈盈放好了镜子，便对银霜道：“走，出发去凝月宫。”

银霜喜滋滋的跟上她，主仆两个带着三两侍卫从凝月宫一路穿行而来。

昭阳宫的大太监罗劲，正立在宫门口望着黑洞洞的天空打着哈欠，恍惚里似乎看见一轮明月从墙角升腾起来，他微微一怔，想不到春日里还会有这等亮眼的月色，不由得伸出手来揉了揉眼，再三打量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