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让她意外。

她昨晚可是明白得了消息，道是太妃有心要想要撮合皇上和甄妃，更不惜在宴请时下了点药，将皇上灌醉之后，特意着人送去了绛云宫。

她今日来凝月宫，本打算无意把这件事透漏给贵妃听一听。

毕竟贵妃已在宫中专宠了多日，设若知晓君王突然去了绛云宫，心中势必要同绛云宫主位甄灵云生出嫌隙。

如此一来，她正可借此机会不费吹灰之力就离间了贵妃和甄妃两个。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居然来凝月宫了。

那么，他是昨夜就在此呢，还是今天午时来的呢？

贾锦霞轻轻咬唇，心思微动，脚步不停地往前缓缓走去。

守在凝月宫外的侍卫统领郭毅，远远望着她过来，忙拱手抱拳，施了一礼：“卑职见过贾妃娘娘。”

贾锦霞微微抬手，示意他平身，眸中幽光暗转，含着笑浅浅问道：“贵妃姐姐今日可是有贵客在？若是有，我便改日再来。”

她待人一贯客气，宫中人对她的印象素来很好，由是郭毅也不瞒她：“娘娘说的不错，而今陛下正在凝月宫中。”

贾锦霞便趁机追着问道：“哦，陛下是才来，还是一直都在这里？”

郭毅笑笑：“陛下晨起时去上了早朝，午时又来了一趟。”说罢，见她一个劲儿的问着关于君王的消息，想起前几遭沈嫔、宁嫔来时的光景，不觉又道，“娘娘要不要卑职使人进去通报一声？”

“哦，那倒不必，”贾锦霞淡然一笑，既是问到了自己想要问的，便摆着手道，“陛下既然走了又来，想是同姐姐有话要说呢，我进去了只怕惹人嫌。”

话毕，果然不曾多留，领着心蕊等一众宫娥，转身便依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徒留郭毅和一旁几个侍卫大眼瞪小眼，其中有一个便偷偷道：“这位贾妃娘娘倒是个有气节的。”

人家听说陛下在此，一句话不多说就走了，哪里像沈嫔、宁嫔她们，每一次来都深怕陛下不在。

郭毅性子直，脑子也直，听着属下这般言论，不觉点一点头，跟着附和两句。

岂不知那贾锦霞一听他的言语，心里早把前后因果关系捋的门清，虽未进凝月宫，却又不曾回她自己的缀锦宫，反是顺道去了绛云宫。

恰逢甄灵云午睡才醒，睁着惺忪的一双眼眸，倚在那窗户下由着秋芷给她梳头发。

见贾锦霞忽然来了，便使一个宫娥给她看座道：“近来天冷，我以为凭你的身子，是不愿出门了呢。”

贾锦霞有旧疾，天一冷便像猫儿过冬一般，再不愿出门，已是满宫都知的事情。

贾锦霞不想她看上去大大咧咧恣意潇洒，背里还有这般细心的一面，不由笑道：“这天儿还没下雪呢，哪里就冷得出不了门了？况且今年陛下开恩，各宫早早就烧了地龙，就更不觉得冷了。”说着，瞧秋芷已为她梳好了发髻，就接着道，“我在宫中闲着也是闲着，想起有几日没去凝月宫了，方才便去凝月宫走了一趟。”

“嗯？”

甄灵云转回首，思及昨夜她打发了高得禄把醉酒的君王送去了凝月宫，正不知后头发生的事。可巧贾锦霞从凝月宫来，便摆摆手挥退了秋芷道：“你见到陈贵妃了？她怎么样……有没有同你说些什么？”

她这话问得着实蹊跷，什么叫贵妃怎么样了？

难道甄灵云知道些什么吗？

贾锦霞心念一怔，遂摇一摇头，一面觑着她的神色，一面道：“不巧，我去的时候适逢陛下也在凝月宫中，就没好意思进殿里去，也就没见到贵妃姐姐。不过，甄妹妹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贵妃姐姐她……出什么事了吗？”

“哦，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甄灵云以袖掩口，急急想着要掩饰过去。

叵耐她并不是擅长撒谎的人，贾锦霞一见便知她定有内情瞒着她，且这内情还是同贵妃有关。

再联想起昨夜递来的消息，莫非……昨晚上陛下是先到的绛云宫，又去的凝月宫吗？

这种情形不是没有可能，那一回陛下不也是翻了她的绿头牌，到最后终究还是去了凝月宫。

她原先还恼恨自己一个人受了这等羞辱，却不料如今甄灵云竟也遇上了。

心田不觉一悦，佯装无意地样子叹口气道：“仔细想想，陛下这数月以来，几乎算是长住在凝月宫了，除了贵妃姐姐眼里就再没个旁人。不瞒妹妹说，姐姐我正有一桩丑事，埋在心中许久了。”

丑事？堂堂一宫主位，能有什么丑事？

甄灵云放下衣袖，不免三分好奇：“是什么事？”

贾锦霞便道：“那一回陛下不知怎地，突然心血来潮就翻了我的牌子，唬得我头发都来不及梳，就带人出去接了驾。孰料待我宫中一切都预备齐了，陛下却又翻脸了，起身竟又出了缀锦宫。这便罢了，我原以为陛下定是有什么事亟待去处理，却不想……不想陛下他居然从我宫中走后，径自就去了凝月宫，这岂不叫我难堪？”

她于细枝末节上多添了两处，甄灵云从前未曾知晓这桩事，哪知道这里头有真有假呢？

只听她这么说，心想依着周弘治如今对待陈盈的态度，倒的确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不过，这事着实不甚光彩，贾妃说给她听是要做什么？

莫不是要她同情她些，安慰安慰她两句？

可惜，她见惯了杀伐，对于女子间的争风吃醋还真说不出什么道理，只好潦草点一点头道：“这事是陛下的不是，便是不愿留宿你的缀锦宫，也不该再去凝月宫，这样做往后让你和贵妃怎么相处？”

“说、说得正是这理呢。”

贾锦霞尴尬一笑，万没想到自己抛出的一块砖，竟没能引来美玉。

照理甄灵云同她有了一样的遭遇，此时不该也像她一样，吐一吐心中苦水的吗？怎么，听她的意思，贵妃倒是没错，竟然全是皇上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