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
作者:乱吃佳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5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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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婉谢春红
无缘无故,何以突然要将吴鸿轩放去外任?
这似乎并不难想见,而他又因为什么事非要留下来做完才肯离去?
萧曼也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她只是惊诧,徐侑霖竟会当面把这件事说出来,几乎是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知,人就要走了,以后不必再为此扰心乱神。
可她并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愈发有种郁郁的沉重感。
吴鸿轩也是好的。
不远千里从西南到京城,又尝遍艰辛,费尽周折地寻到她,却没有得到希冀中的两心相悦,你侬我侬,甚至没有得到哪怕一点点回应,仅凭那份初衷不改的情义,便甘愿这般信守承诺,想想还真是有点书呆子的傻气。
萧曼说不清是歉还是愧,亦或只是徒然感叹。
其实就像她自己,无论秦恪如何,她也抛却不下,不管不顾,一心一意,同样像个傻子。
然而,又怎么知道他那份漠然之下就是坦然安生的呢?
“好了,时辰不早,老夫也该回去了。”
徐侑霖毫不着意地打止了话头,含笑作辞,转身走出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若有疑难之事,老夫这里义不容辞,小秦公公只管明言就是了。”
那目光和暖明媚,恍然慈和如山,叫人心生宽慰。
萧曼也不自禁地展颜微抬了一下唇角,颔首轻点:“阁老……慢走。”
对面那双眸随即一阔,像扫清了隐沉在下面的暗晦,蓦然莹亮起来,连着点了几下头,负手阔步去了。
萧曼随在后面送了一段才停下,默然看那绯红的身影转出殿门,胸中忽然像被填实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空无一物。
从前的事,真的那么要紧么?
似乎也不尽然,放下猜疑,谁也不说破,谁也不去想,就像现下这样,反而各自轻松,可以适然相处,又有什么不好呢?
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趋近。
萧曼回过神,见是带班的内侍正朝这里走过来,似是已在左近等了许久的样子,唇角还斜噙着一丝阴浅的笑。
那笑意几不可辨,却凭空叫人不畅。
这时候会是什么事?她刚缓下来的心不由又紧绷起来。
带班内侍越走越近,呵下腰愈发恭敬,眼中幸灾乐祸似的得意已掩藏不住。
“秦少监……”
“只顾笑什么,没个体统。”她有点看不惯那样子,颦眉作势轻叱,挪步转向侧后。
那内侍一脸谄相,却吃了个钉子,赶忙敛气收声,紧随着她到了殿柱后的僻静处。
“是……督主那边传话么?”
“回秦少监,不是二祖宗,是晋王妃殿下薨啦!”
萧曼浑身剧震,脑中一片嗡响:“什么?殿下薨了……怎么会?”
“千真万确。”那内侍眼角左右斜撇,压着嗓音道,“内苑里面刚传出来的消息,就昨儿晚上的事。嘿嘿,坤宁宫内边都乱了营了,太皇太后娘娘这会子还在哭天抹泪呢。”
真的就这么去了?
一条鲜活的性命,没享过多少身为王妃的尊荣,也没得到过夫婿一时半日的关爱,摆设似的幽禁在宫中,现下更像个被随手打碎的物件。
萧曼木着脸,心头那股凄凉漫溢出来,恣意游蹿,四肢百骸都是冰凉的。
虽然身份有别,相处的时日也不算多,但许是因为遭际相似,她早将慕婉婷当做可以随心相谈的友伴。
可自从上次在液池边的水榭相送,便再没有见过她,此后也没有半点消息,想着八成是真的回平远侯府去了,原来还在宫中,竟横遭劫难。
现下香消玉殒,再也见不到那个素手抚琴,如泣如诉的人了。
她没有唏嘘,心头麻木的茫然:“殿下……是怎么去的?”
那内侍像没瞧出她眼中的异样,仍旧呵声道:“这个奴婢倒不晓得,只听说人抬回来的时候,脖颈子前后带着条淤青,跟故太子妃殿下当初自尽那会儿一模一样,兴许也是因为什么事看不开,便自个儿寻了短了。”
他语含戏谑,全然像在说一件趣闻轶事。
萧曼却如被冰水激面似的,猛地打了个寒噤。
同太子妃一模一样,难道又是秦恪做的?
她不愿相信,况且对这样一个在宫中几近闲废的人下手,似乎也毫无必要。
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坤宁宫,太皇太后……
一个让人浑身悚然起栗的念头在心中生涌而出,莫非生死大限真的要到了?
“督主可在宫中么?”萧曼冲口问道,语声已有些颤。
那内侍被她唬得一怔,谄媚的笑僵在脸上,坤宁宫里死了人,又没什么了不得,反而还是好事,何至于这般着急得要找二祖宗。
“秦少监怎么忘了,二祖宗好几日没在宫里了,司礼监和东厂那头都没有信儿,奴婢要是去问,那不是抢着挨板子么?”
可不是么,自那日来了之后,人就又不见了,可如今事情已洞若观火,他居然还暗躲在外头,究竟是运筹帷幄,还是懵然不知。
萧曼无从猜度,也不愿去揣摩他的心思,但宫中的“营盘”好歹要扎稳了,为他,也为了自己。
她略一思忖,正色低声吩咐:“你到司礼监,把这件事原样告知曹秉笔,请他禀明督主,即刻就去。另外,徐阁老该还没走多远,马上命人去请回来,就说陛下有事召见。”
那内侍不明所以,仍是一脸诧然不解,但看她神色严峻,也知道吩咐的事定然不会错的,当即也肃然起来,应声匆匆去了。
萧曼伫立在原地,目光迤迤地瞥向窗外,天依旧晴好,碧空如洗,云却似静了,再也兴不起波澜,更挡不住那炽烈如火的日头。
慢慢往回走,心跳和着步子颤动,找不到一寸平静的地方,将将到寝阁外时,就听到里面童声滞涩的呼唤。
她赶忙换做欢颜,撩帘进去应了声,到里间一瞧,澜煜已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正惺忪着眼嘟嘴不乐,像是怨她不在身边陪着。
“你去哪里了,怎么脸这么白。”
“没什么,方才洗手时浸了凉水而已,待奴婢搓一搓,再替陛下更衣。”萧曼说着便走上去。
那孩子全不在意,转颜笑着伸出手:“我不怕凉,来,我帮你暖暖。”
“那可使不得。”萧曼也笑,做样搓了几下,把略带微温的手掌包拢在他的小拳头上,“身边这些人,陛下最喜欢的便是秦厂督和奴婢,对不对?”
“当然了,你们两个最好了。”
“若是有人不想叫秦厂督在陛下身边呢?”
“谁这么坏?朕绝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