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
作者:乱吃佳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5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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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虹作云桥
香烟盘袅,氤氲缭绕。
檀香的沉郁和药草的醇厚搅混在一起,似乎又泾渭分明,熏气很快盈满一室,将那股冲鼻的恶臭也盖住了。
房内一片幽寂,许是因着之前的提醒,没人出声。间或有轻风拂掠着香烟扰动,也牵得人心头微颤,让这幽寂更有种窒息的感觉。
未几,升腾的烟气中蓦然分出纤丝般的数缕,游游向下,还没稍停,就在极细微的闷哼声中,钻入卧躺之人的鼻腔内。
萧曼一直紧盯着那张浮肿的面孔,没敢眨眼,这时已然发现那肌理凹凸间不寻常的异动,更听到近处惊恐的低呼,赶忙抬手冲背后摇了摇,严加示警,目光却不敢挪开半分。
不多时,烟气分流得愈发明显,竟上下背道而驰,大半都倒吸进了卧躺之人的鼻中,却又不见她胸腹间有丝毫的起伏波动。
与此同时,横七竖八的褶皱陡然从她额头和两颊间隆起,堪堪都有小指般粗长,有的隔着皮肉迎头向外顶,有的不停扭曲着来回游钻,就像一堆蠕动的活虫。
萧曼只觉反胃欲呕,脑后更是一阵阵地发麻,握着香的手不自禁开始发颤。
可蛊虫一经招惹就无法轻易平复,此刻决不能中途收手,否则便更加危险,现在当真可说是骑虎难下。
她没有别的法子,眼见卧躺的人已浑身痉挛起来,只好收摄心神,也不管身后早就乱做一团,慢慢把香向后撤开,离得稍远了几寸。
即便如此,倒流的香烟也半点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那些“褶皱”像果真受到了招引似的,纷纷像口鼻处拥聚。
这便已到了最要紧的时候了。
萧曼缓步后退,离绣榻渐远,烟气被拖长成窄细的一缕,却仍两头牵连未断。
那卧躺的人身子已不再抖了,只有头脸兀自还在微微颤动,发出一声声让人闻之揪心恻悯的呻、吟。
平白无故受这种苦痛已是可怜之极,偏偏将要“走”了还不得安生。
萧曼瞧着不忍,心里更是难受,也不知究竟是谁下了这样的毒手,简直丧心病狂。
就在稍稍分神之际,那卧躺的人忽然闷哼一止,猛地睁开眼,瞳目圆瞪,口唇微张着一开一合,“嗬嗬”吐出断续的声音,随即劲力一泄,仰面不再动弹,只有脸上的“褶皱”仍扭缠不休。
突然间,一个东西带着淡红的血渍从鼻孔中探出头来。
萧曼浑身一紧,知道这便是蛊虫,赶忙又向后退了一步,握香的手也不自禁地紧了几分。
那蛊虫也跟着向前,径自爬出鼻腔,只见通体白色,微带黑斑,若不是背上还生着棘刺,乍看与蚕倒是相差无几。
这种东西她也是头一次见,此时不免有些心惊肉跳。边退边想这时候药效也该到了吧,稍时只要这虫子慢下来,就得赶紧停手,若是引出的太多便不好收拾了。
那蛊虫此时已离了床榻,顺着床沿爬到地面上,一边蠕动着爬近,一边贪婪地吸着烟气,腹部足足胀大了两圈,却不但不见慢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萧曼不由又惊又诧,这药草混合檀香的引虫方法是从古籍上瞧来的,她当时并没特别留心,也只记了个大概。
按说蛊虫吸了烟气,这时早该麻痹迟缓了,怎么会一点效验都没有?是方子记得不对,还是原本对这蛊虫便不起作用?
想到这里,心头不禁又紧了几分,眼见那蛊虫已爬到近处,抬起头胸,一对螯钳般的口器左右张开,像要跃起扑人的样子,赶忙向后急退。
这下过于仓促,没留神脚下乱了方寸,登时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就看对面白影一晃,那蛊虫当真从地上弹了起来,直扑向她手臂。
萧曼吓了一跳,慌不迭地丢了那束香向后缩手,却躲不过蛊虫的速度,眼见那白影将要窜进袖筒,一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却突然背心一紧,猛地被拉向后面,那裹挟着薄荷气息的高大身影已挡在了眼前。
她稳住步子,先奔过去将落在地上的香踩熄,直到不见再有烟腾起来,等手忙脚乱的把那束香扔出窗外,再回身时,就看秦恪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左右四处却不见那蛊虫的踪影。
该不会刚才为了救自己,他却中了蛊吧?
萧曼心里咯噔一下,两步抢到身前,急叫:“虫进了哪里?先阻住血脉,这时弄出来还不难,快……”
话刚说到半截,就看他唇角淡挑着笑,垂眼睨着拿捏在左手间的那只紫铜胭脂盒。
“在里面?”
她暗吃了一惊,有些不信方才那电光火石之际,他不但救了自己,还随手毫不费力地捉住了蛊虫,可听那胭脂盒中传来的窸窣磨蹭声,却又不由得不信。
“怎么处置?”秦恪依旧问得直截了当。
萧曼回过神略想了一下,然后道:“这些东西与其他的虫类不同,即便死了,体内也可能裂生出新虫来,最好的法子就是用火烧尽。”
“好法子,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秦恪颔首轻笑,信手把胭脂盒丢到绣榻上,伸臂将整副帐幔都扯下来,随即扬手一甩,平平地从英国公之女和垫褥间穿过,带着她整个人疾速翻卷,转眼间从头到脚自行裹得严严实实,不留半点缝隙,像个扎紧的粽子。
他再没去瞧一眼,负手不急不缓地走去外厅。
国公夫人像是刚刚醒转,正歪靠在那里喘息,英国公铁青着脸,在旁帮她抚着胸口顺气,一见两人出来,刚要过去探询,却是身后的人先一步抢上前,声泪俱下道:“秦厂公,求你救救小女,这……这位小公公该是懂医道的,妾身求求你,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儿……”说着便要跪倒。
秦恪一把将她搀住,做样为难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之前不已说了么,这可不是寻常的病症,再者又延搁了这么久,要是早几日就说出来,哪至于到这步田地?”
明明都是揭过去的事,他却突然又提起来,仿佛故意揭人疮疤似的。
萧曼有些不明其意,但觑见他眸光暗示,便接着话头道:“督主说得没错,蛊虫入脑时日已深,眼下已毫无办法,若是能早上两三日,应该还有办法保住性命,如今却是无能为力了,只能请国公爷和夫人节哀顺变,莫要太过伤心。”
“早两三日……”国公夫人双目凝滞,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忽然盈起寒色,咬牙切齿道,“对啊,就是她!要不是她的话,我儿怎么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