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绝望的、极其黑暗的回忆，每次回想起来，对杨炜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他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讲述着，仿佛又回到了两个多月前那段他有生以来最为绝望的时光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朝夕相处的好兄弟一个接一个倒在敌人的追杀之下，这悲惨的一幕幕让他愤恨欲狂！

凌安瑞一直在静静倾听着，没有插话，但是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他所说过的每一个地名。不过杨炜并没有完全跟他说实话，比如说他是如何死里逃生、撞上萨文·埃兰的太空舰残骸，又是如何再次得到萨文·埃兰的馈赠，这些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真要说出来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所有队员都死光了，我在惊恐绝望之中逃进了一个迷宫般的洞穴中，他们追了进来……那个洞穴极其幽深，我在里面摸索了整整两天两夜也没有走到尽头。巧合之下，我来到了位于山腹中央的一处极大的天然溶洞中，发现溶洞中竟然有很多造型狰狞、诡异的雕像，每尊雕像都是眼球突起，张开血盆大口，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将一条拥有九个脑袋的毒簌拥在中间。绝望之下，我生平第一次向鬼神跪下，哀求保佑。”他说。

凌安瑞哂笑。像这种造型夸张的雕像，在世界各地都有，比如说印度、东南亚、南美洲，连中国都有，着名的三星堆就出土了很多类似的青铜像。这些都是宗教信仰衍生的产物，谁都知道这玩意儿是屁用都没有的，而杨炜竟然向这些无知的石像下跪，可见当时他绝望到什么地步了。他问：“后来呢？神明显灵了没有？”

杨炜说：“显灵了。”

原本想小小的嘲笑他几句的凌安瑞顿时就噎住了：“显……显灵了！？”

杨炜说：“是的。”

凌安瑞顿时就陷入了莫名卧槽状态，说好的建国后不准成精呢：“怎么个显灵法？”

杨炜又露出一丝恐惧之色：“当那些武装闯进溶洞中的时候，那条九头蛇石像九个蛇头同时吐出一大团灰色的液体，像炮弹一样落在那些武装人员中间……”

凌安瑞脱口叫：“这……这怎么可能？”

杨炜说：“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当时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最出奇的是，这些液体一落地，便变成了一条条液态金属蛇————这是活物，真正的活物，这些液态金属蛇的动作快如闪电，朝那些追击我的武装人员窜扑过去，我眼前一花，那十几名武装人员的头颅就全部被切了下来！”

凌安瑞真的目瞪口呆了，怔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杨炜不无担心的问：“首长，你还好吧？”

凌安瑞这才回过神来，神情严肃地说：“我没事……我说小杨，你该不会是玄幻小说看多了，编故事来蒙我吧？石像吐出液态金属？液态金属化为飞蛇切下追兵的头颅？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呀？”

杨炜同样很严肃：“我可以用人品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凌安瑞更加严肃：“我用我的人品保证，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除非你能拿出证据来！”

杨炜说：“证据已经让你锁进保险柜了……你以为所有队友都死光了，就剩下我拿着一支跟烧火棍没两样的步枪，能反手将这些追兵全部干掉？”

凌安瑞顿时就拧起眉头，陷入沉思中。

这几天，基地陆续用那些装备做了一些破坏性实验，比如说用现役的各种轻武器去攻击那些防弹衣和防弹头盔。结果非常恐怖：5.8毫米口径步枪子弹打上去连点痕迹都不会留下，81式自动步枪发射7.62毫米口径钢芯子弹也没屁用，打上去就弹开；95式枪族和81式枪族所有成员轮番上阵，一点用都没有，最后冒险让志愿者穿上再用实弹打，志愿者挨了几梭子后一脸轻松的表示感觉就像“雨点打在雨衣上差不多”。最后把狙击步枪搬了过来，88式5.8毫米口径狙击步枪，JS-26式7.62毫米口径狙击步枪……最精良的中小口径狙击步枪全上了，各种弹药一起上，结果令人很绝望：穿甲子弹打上去就弹开，燃烧弹烧不起来，普通子弹……省省吧。基地搬出一支高价从国外弄回来的M200狙击步枪，昂贵的狙击弹不要钱似的糊过去，结果正如杨炜所说，哪怕用上穿甲弹，最多也是将穿着防弹衣的士兵撞得仰面摔一跤，然后就屁事都没有了。有人搬出国产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狙击步枪要试，马上就被轻兵器专家拦住了。没必要再测试下去了，这种防弹衣的防弹能力已经足以让绝大多数的狙击手绝望，毕竟拿十二点七毫米反器材狙击步枪去狙杀单兵的狙击手，是很少的！

至于电磁步枪、电磁机枪、电磁狙击步枪，还有那些通信、观瞄器材，一次次让兵器专家大开眼界，瞠目结舌。让轻装步兵绝望的防弹衣，杀伤力极其强悍的电磁武器，极其先进的通信、观测器材，这些组成了一支几乎无法战胜的轻步兵。轻兵器专家跟基地警卫部队一些实战经验丰富的军官都一致认定，至少需要一个装备齐全的精锐步兵连才能勉强跟这样一队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打成平手，以杨炜当时的装备和单兵作战能力，想反手全歼这么一队敌人，那是天方夜谭！

但结果却是，那伙神秘的敌人全死了，他们的武器装备都变成了杨炜的战利品。

凌安瑞问：“那些液态金属蛇为什么不伤害你？”

杨炜说：“也许是我的虔诚感动了神灵，所以它们没有动我吧。”

凌安瑞问：“那些液态金属蛇呢？你有没有弄到一点样品？”

杨炜瞪大眼睛叫：“我去，那么可怕的东西我敢碰么？我要是碰了，还能坐在这里？”

凌安瑞一想也是，那液态金属蛇如此可怕，瞬间就杀掉了十几名武装到牙齿的神秘武装份子，要干掉杨炜还不是小菜一碟？杨炜真要碰了它们，哪里还有命在？杨炜所描述的这些情节半真半假，是液态金属蛇干掉那些追兵的没错，但溶洞是不存在的，九头蛇石像也不存在的。所以凌安瑞也给他打了个折扣，半信半疑。但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如果杨炜不打算说实话的话，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有然来，他打定主意，回头派人到恩戈罗山区去调查一下。他对那些装备极其精良的神秘人，还有可以瞬间切掉十几个人的头颅的液态金属蛇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直觉告诉他，这是一座情报宝库，如果能找到它，并且打开它的大门，回报将是极其丰厚的。杨炜只是捡回了十几名敌人的装备，还有那些芯片，便已经价值连城，引发一场世界大战都够了，他认为那些武装份子手里还有更多更先进的技术，如果能弄过来，这些技术将可以帮助国家实现跨越式发展！

真正的跨越式发展！

打定主意，他沉吟片刻，望向杨炜，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杨炜不明白：“我能有什么打算？”

凌安瑞说：“你当了四年陆战队员，军事素质绝对过硬，又当了一年多雇佣兵，实战经验丰富，是难得的人才，我们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杨炜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凌安瑞说：“我真心邀请你加入海外谍报纵队下辖的佣兵团……这种佣兵团跟猎熊犬佣兵团不一样，是正规的佣兵公司，拥有大批像你这样身经百战的作战人员，还有精良的武器装备，他们在黑暗的战线上浴血奋战，扞卫着国家的利益。他们期待着像你这样优秀的军人加入。”

杨炜好奇地问：“国家不是不愿意跟雇佣兵打交道的吗，怎么……”

凌安瑞笑：“有些事情说了不不能做，而有些事情做了不能说，这就是政治，你以后慢慢会懂的。”

杨炜吁出一口气，说：“政治果然很复杂。”

凌安瑞说：“政治上的事情你不要管，如果你想重返战场，我马上安排，怎么样？”

杨炜沉默。

凌安瑞问：“难道你不想替猎熊犬佣兵团的战友们报仇吗？”

杨炜面部肌肉微微一抽搐，仿佛被人扎了一针似的。不想替猎熊犬佣兵团的战友们报仇？怎么可能，做梦他都想！那么多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就这样没了，他们血肉横飞的惨烈情景，他们中弹时撕心裂肺的惨叫，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的心，每当回想起来，他都愤怒得几乎要发狂！

但是，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在雇佣兵战场上，杀人与被杀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且追杀猎熊犬佣兵团的人已经死光了，也就无所谓报仇了……再说，在鬼门关转悠了几回，我也真的是怕了，不想再过那种刀头舔血的日子，能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凌安瑞遗憾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