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威尔内心深处最自卑的地方。

那就是他有一个做海盗的父亲。

他是海盗的儿子。

这个身份，比做铁匠还要低劣，是穿任何名贵的衣服，都无法掩盖的出身。

斯旺总督看似和善，但一句话就能让人如坠深渊，连跟他堂堂正正对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威尔苦笑着说道：“总督大人，我时刻谨记着您的教诲，想当年，要不是您在来皇家港赴任的路上救了我，我恐怕已经死了。我以自己的出身为耻，我跟海盗势不两立。”

斯旺总督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我要的剑你带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座位上做了下来。

威尔连忙将华丽的剑盒双手递上。

旁边的管家则手脚麻利的为总督大人倒了一杯茶。

这茶壶，正是栩枫刚吐过，还没来得出倒掉的。

威尔张了张嘴，“……总督大人。”

“嗯？”斯旺总督疑惑的望着威尔。

威尔见斯旺总督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喝茶上，也就松了口气。

“哦，我想说的是，这是我师父布朗亲手为詹姆斯·诺灵顿指挥官打造的，为了打造这把剑，咳咳，老布朗耗费了半条命，到现在还没有苏醒。”

斯旺总督一听，顿时连连赞叹，“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匠人精神啊！”

周围的侍从们纷纷点头。

斯旺总督满心欢喜的打开精致的剑盒，掀开一层又一层的繁琐包装。

他一点都不为此感到麻烦和不耐烦，反而觉得很有仪式感——没错，好的武器，就应该有复杂的仪式感才对，这叫身份！

当他拿出漆黑的乌木剑鞘时，整个人都忍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我一看就知道这是老布朗的手艺！错不了的！”

“……”威尔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实际上，老布朗在五年前，就已经打不动铁了，钢铁之心铁匠铺所有的工作，都交给了威尔。

威尔的手艺，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且威尔是一个极为认真和负责的铁匠，做任何事情，都是精益求精的，所以在老布朗不能打铁的这几年里，铁匠铺的生意非但没有滑落，反而更加蒸蒸日上了。

当然，威尔太年轻，对外打的招牌还是老布朗的招牌。

斯旺总督本质上是个虚荣的富人，他根本不懂什么手艺，他只认牌子。

而且……只看剑鞘就说这是老布朗的手艺，也真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这么华丽的剑鞘，威尔的铁匠铺是做不出来的，这是委托给另外一家装饰店制作的。

斯旺总督姿势华丽的拔出了长剑，像模像样的端详检查了一番，嘴里啧啧称赞。

“好手艺！”

“宝刀不老啊！”

“真不愧是耗费了老布朗半条命的杰作！”

“对了，这把剑有名字吗？”

威尔连忙回答道：“当然，好剑自然都是要配名字的。”

“它叫什么？”斯旺总督满脸期待的问道。

一般来说，武器的命名，都是有锻造者来命名的，而不是由拥有者来命名，除非是拥有者量身定做，才可以自主命名。

而这把剑显然不是詹姆斯·诺灵顿自己定制的，而是斯旺总督作为晋升礼物赠予詹姆斯·诺灵顿的，所以命名权在锻造者那里。

威尔有些忐忑的说道：“这把剑叫……断水。”

“断水？”斯旺总督细细的品味了一下，随即赞叹的说道：“威尔，没想到你师父老布朗还有这样的文采啊！断水！一刀断水！霸气啊！这实在是太配詹姆斯了！哈哈哈！好名字！非常好的名字。”

威尔忍不住有些想笑。

原来总督大人也不不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啊。

大家都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啊。

威尔怕节外生枝，连忙问道：“总督大人，不知道您对此剑还满意吗？”

斯旺总督连连点头，“满意！满意极了！价钱怎么说？”

威尔差点就脱口而出12金币了。

一旁的栩枫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

威尔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说道：“……总共200金币。”

斯旺总督吃了一惊，“多少？！”

“……200。”威尔把心一横，壮着胆子说道：“总督大人，这还是友情价了，老布朗为了铸造这把剑，半条命都没了，至今都还没醒过来，而且这把剑的用料，也是最上乘的，您看这花纹，再看这装饰——”

斯旺总督摆了摆手，满脸阴郁的说道：“威尔，这样的绝世好剑，你才卖200金币？莫不是看在我曾经救过你的份上，只收了我个成本钱吧？你可知道，如果这把剑拿去轮敦卖，至少可以卖到，呃，500金币！对吧，管家？”

“是的老爷。”管家表情冷漠的回答道。

不管斯旺总督提什么问题，他都会随声附和的，就算斯旺总督说这把剑价值五百万金币，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说“是的老爷”，这是作为英伦管家的职业素养。

斯旺总督回头对威尔说道：“虽然这里不是轮敦，不过300金币总是合情合理的，毕竟，老布朗下半辈子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问题的。”

威尔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这……太多了，总督大人！”

斯旺总督皱眉说道：“威尔，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跟人讨价还价。”

说着，他端起了身边的茶杯，准备润一下喉咙。

威尔连忙说道：“好好好！300就300！”

居然还真让栩枫说对了，虚荣的富人都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因为只有贵的，才能显出他们的身份来，也才能表现出他们对收礼者的“情义”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声银铃般的声音从内堂传来，紧接着，一位穿着全新维多利亚式潮流女裙的淑女就缓步从内堂走了出来。

她的腰肢盈盈可握，脸色有些微红，呼吸有些不畅。

很显然，这条新裙子的尺码略小了一些，束腰将她勒得有些难以忍受。

不过，这似乎不能掩饰她的美丽动人之处。

她就像一个公主一样。

——伊丽莎白·斯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