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裙
作者:肆璞 | 分类:游戏 | 字数:33.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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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chapter084
四姑娘出去,屋子一下子静了,季橙环视了下四周,墙面上还糊着报纸,浆糊打得厚,报纸估计铺了好几层,硬绷绷得贴在土坯墙面上,已经由于烟熏火燎泛着陈旧的暗黄,此刻屋里只有墙上一副钟摆嘎达嘎达得响着,听着听着季橙也觉得困意难挡,枕着胳膊坠入梦乡
。
也不知睡了多久,感到腰上有一副冰冷的手摩挲着,季橙被冷得一激灵醒来,眼睛却睁不开,脑子也还处于沉睡状态,她喃喃道“四姑娘,你手太凉了。”
腰上的手顿了下,之后给她重新盖好被子,手放在边缘捂着。
有米饭的香气,季橙嗅了嗅,肚子不禁不争气得咕噜噜响。
旁边那人闷笑了声“饿了就赶紧睁眼。”
季橙听到声音慢慢挑开眼皮儿看他“你感冒好了吗?”
“有人跟我分担,我好得快。”
他又拿起桌子上的大饭碗放到炕上“闻闻,香吗?”
季橙点点头“做得什么?”
“拆骨肉拌饭,给你补补,用喂吗?”
季橙慢慢支撑起来要翻身,陈启一把按住“还是喂你吧。”
屋子角落有个炕桌,陈启走过去抬起来放到炕上,找到块抹布抹了一把,把青花大海碗放在上面,拿起铝勺侩了一口递到季橙嘴边“我弟妹给你做的,她这拆骨肉炖得烂,大骨汤熬的,你千万要领情。”
季橙含住这口饭慢慢嚼着点点头“你们家都是厨艺好的,你怎么就没领悟精髓。”
“我主外,他们主内,分工明确。”
季橙一边吃着饭一边抬眼看他“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陈启嘿嘿一笑“我弟弟和我弟妹,人不错吧。”
季橙囫囵又吃了两口,默默点着头“嗯,都是老实人。”她又抬头看陈启“问这个干嘛?”
“早晚都是一家人,得问问你的相处体验。”
季橙不说话了,又吃了几口“吃不下了,我还没睡醒,一会儿再吃吧。”
陈启见她躺下,就着她的碗底儿把剩下的米饭吃了个精光,然后起身上炕,掀起被子窝了进去。
季橙往边上躲了躲“你身上凉,离我远点。”
“捂一会儿就好了。”
陈启额头搭着她的肩膀“你是不看这屋子破,嫌我穷啊。”
季橙不说话,翻了个身,却在面朝墙的时候笑了下。
瞎胡说,这哪儿跟哪儿啊。
她又看着这墙,精神了不少,背对着陈启说“这报纸,还是08年的呢,写得都是北京奥运的事儿。”
陈启半天没说话,躺在温暖的被窝儿里也没一丝动作,过了好久,久到季橙又要坠入梦乡才听他淡淡得说“我爸妈感情好,那时候我家的房在这边是最破的,但我爸妈打理的精心,就是这土坯房,怕漏风一层层得糊报纸,我跟我弟那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着我爸妈熬两桶浆糊找人要废报纸糊墙,不觉着累,不觉着烦,我弟那会儿上高中,我大学毕业刚到部队,想家,我有一天喝多了给我妈打电话哭了,你也别笑话我,我在部队待得也不开心,再加上喝点酒,我就跟我妈絮叨了两句,结果本来应该周末送货到北京新发地的行程他们提前了,但是那次我没见到我爸妈,之后也再也见不到了
。”
季橙睁着眼望着这一墙报纸,没来由的难过。
她慢慢转过在窝在陈启怀里“不是因为你。”
“就是因为我。”
“你不相信命运?每个人的寿禄都是命定的。”
“我并不信,原本是迷信的,反倒因为这个我不信了,我觉得不公平,总说好人有好报,都是瞎扯,为什么老天爷非要夺去他们的性命,他们都是本分的人,我再也不信了。”
他望着棚顶大梁上的管灯,已经有些脱落的迹象后面裸/露部分电线,他摇摇头“车祸不是我爹妈的责任,人家赔了七十万,拘留两年缓刑一年就出来了,一条人命三十五万,搭上我弟的一条腿,我治不好我弟了,不截肢已经是庆幸,我拿着剩下的钱在北京发誓要混出一番天地,我从部队出来跟几个人合伙开公司,我赚了钱觉得亏欠我弟弟给他开驿站让他有个营生,但我知道我是这个家里最败类的,我拿着爸妈的钱,那可都是冥币啊,等于拿着他们的命去搏!但最终我也还是辜负了,我被兄弟骗得血本无归,我差点就去寻死,不是为了钱,是我为了我爸妈的命和我弟的那条腿。”
季橙得手慢慢揽着他的腰,抬头看他隐忍的脸“这才几年,过早后悔还太过堕落。”
陈启侧头看她,目光隐忍又温柔“我总劝自己三十岁之前一定要混出个名堂,我买北京最好的房,但我住不惯,空荡荡的没个人情味儿,我没有别的想法,一门心思铺在事业上,我必须给我自己一个交代,给我唯一的亲人一个交代,我不让他受委屈,我必须活出个哥哥样儿,我给村里给县里捐款建路灯,我怕人瞧不起我弟,我也怕我弟瞧不起自己,更怕我弟瞧不起我。”
陈启仍是看着她“季橙,我为了我这点私心,犯了很多错,我以为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我的确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我当初是自愿的,听你说完我更自愿,你就别瞎猜了,在我心里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陈启慢慢抱着她“以前没有软肋,突然有了,我很害怕,害怕得到,害怕失去,我也是个人,有七情六欲,不止为名利,我终于也找着了为自己的私心想努力的人。”
季橙点点头,闷在那个臂弯里“听着怪好听的,你这甜言蜜语,以后只准跟我一个人说,我听不腻,你也别懈怠。”
陈启下巴磕在她发顶,轻微点了下,搂着人的臂弯也更紧了些“人活得多苦啊,一苦就容易一辈子,总得找点甜,我以前苦惯了,以为人生就是这样,你真是太讨厌,偏偏让我尝了另外一种滋味,就像小孩子第一次吃到糖,明知道会长蛀牙却窥探渴望,我说得有点多,但都是真心话。”
季橙又点点头“你有了我,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陈启乐了“谁说不是呢!”
他扒拉着季橙耳边的碎发“你耳朵上怎么纹了个那破玩意,看着刺眼
。”
“我觉着挺好的。”
“丑死了!”
季橙不服输,找个别的话茬瞪着眼问他“你什么时候找我刷墙啊?”
陈启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姑奶奶什么时候乐意就什么时候刷,在墙上画个大王八都成。”
季橙冷哼一声“我哪有那个天赋!”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其他人还有行程都出去玩,四姑娘怕他俩凉着一直烧火一直烧火,这炕虽然年久不用但续温能力不减,到后来越烧越热,最终俩人竟是被烫醒的。
季橙出了一身汗,毛孔舒展膏药渗进去药效也是很快产生效果,待她起来的时候觉着疼痛疏解了不少,陈启也坐在床沿边上,对于发烧的人出一场大汗比什么都药到病除,他清爽了不少,找着鞋准备下地。
季橙蒙蒙的,拂了下汗津津的额头抬头看他坐在炕沿边上穿鞋,突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没来由得说了句
“人在路上总是看着路标,一程程的走,一程程的张望,觉得离目标越来越近,但有时候路标也出错,往往绕了很远的路,反而背道而驰,其实路比路标有趣多了,人在路上,专注脚下的路更实在一些。”
陈启回头看她,好半天才笑了下“还疼吗?”
季橙摇摇头。
陈启贴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用安慰我,我现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季橙微笑“咱们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才来几天啊就着急回去,我家这么难住吗?”
“没有没有,我是怕回去早了,我还没看够呢。”
季橙爬起来披上衣服“咱俩出去走走吧,一直躺着,没什么力气。”
“好。”
出了四姑娘驿站是一条泥泞的小路,旁边围着铁栅栏,里面就是一片长得不太整齐的草原,栅栏里还拦着一个红砖砌成的马棚,这会儿临近傍晚老乡都牵着马回来,给套上口嚼,站在马棚里往外清着粪便。
陈启和季橙路过,老乡见了热络得打招呼“大孩子,啥时候回来的。”
乡里乡亲的都叫惯了,陈启是家里老大乡亲们叫他大孩子,管陈放叫二孩子,这会儿陈启笑着点点头“国庆回来瞧瞧,四叔和四婶可好?”
“都好都好,诶对了,刚才遛马去,见着你家驿站的客人有个姑娘摔马了,没准儿一会儿就回来。”
“四叔见着严重吗?”
“不严重,哎呦,严重个啥子,马都没动地方,她自己没坐稳往一边栽,脚也勾不住马磴子了,一点点掉下来了。”
陈启点点头,回头小声对季橙说“估计是孔玥。”
“我见她骑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