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倾诉自白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听得屋内众人俱都沉默不语。

的确，这整件事对他们虽然有冲击，可归根结底吴天华一伙对天泉山的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恩仇，也就谈不上杀谁了。

只不过因为小翠刚才的一嗓子，让吴天华误以为来者不善，这才打死了他们三个手下。

至于他和马德彪之间的恩怨在小翠的自白中也真相大白，马德彪虽然受些委屈，可也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也就可以放任不管了。

可当听完小翠的这番话以后，最受刺激的反倒不是马德彪了，而是——吴天华！

他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小翠道：

“小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一切都是骗我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让我变得更冷酷，更强大，也更......残忍？”

男人这种生物和女人一样，充满复杂和不可确定性。

或许有些男人心目中崇尚热血暴力，渴望修炼得内外俱强；而也有些男人天生懦弱，甚至中性化，女性化。

这种现象其实古来有之，只要所处的时代或环境适合生存，或者是说盛世，那么文艺男、娘炮男甚至人妖男也就层出不穷了。

而到了乱世，大部分男人被环境所迫又会绽放出内在雄性，血性，争取用武力搏得一个和平盛世。

归其原因，其实就是——适应生存环境。

繁华盛世之下，越是博人眼球的奇人怪事，越是受到普罗大众的趋之若鹜。而相应的，这些以前不怎么入流的戏子、明星、奇葩甚至娘炮人妖，才会争得一席生存之地，甚至坐拥亿万家产，招人眼红。

而一旦盛况不再，生存环境改变，为了活下去他们又不得不做出或好或坏的改变，所以没什么稀奇大不了的。

“不错！”听到吴天华的诘问，小翠毫无畏惧地承认了。“这一切都是我骗你的！”

得到明确答复的吴天华如遭雷击，痴痴地道：“原来你都是骗我的，原来我......做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你的计划之中！

是了！是你提出没东西吃，我们可以悄悄杀了老余头......一人分了条手臂啃着吃；

是你撺掇我下山去抢粮食，杀......杀了那些村民，说是为了杀鸡儆猴；

也是你鼓动我成立什么山寨什么守山队，四处抢粮抢人，弄得现在的鸡公山乌烟瘴气，灭绝人性！

对——是你，就是你！你这个婊子！你这个蛇蝎心肠、恶毒至极的女人！”

他咒骂着，就像刚才咒骂马德彪那样，诅咒着一脸平静的小翠。

“啪！”

一直关注事态发展的马德彪猛地拍了下桌子，感慨道：

“吴天华，到现在你还在怪这个怪那个，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问题的根源或许在你身上！”

吴天华疯狂摆头大喊：“不，不可能！我是个民兵队长，我的职责是保护长桥镇，保护老弱病残，保护所有人......这都怪她！都怪她编造谎言，说什么为了激起我的生存斗志.......

当时你都看见了，我让三娃和老人们都躲进了屋子，我一个人拿着棍子抵挡丧尸！我奋战到大家都爬过了围墙，我带着大家一路摸黑才上了鸡公山......我做的没错，我是个称职的民兵队长！”

见他如此执迷不悟，马德彪不禁拉了脸，沉声反问：“我承认，在武装部时你的表现的确称职，虽然紧张害怕了一点，可你还是战胜了恐惧！

可你想过吗，你为什么没有证实小翠的谎言？因为，你从骨子里就愿意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马德彪这句话像尖刀一样扎进了吴天华的心脏，他的脸在这一刻变得呆滞起来。

“谎言，其实并不可怕！”马德彪接着又道。“可怕是没有直面自己，直面恐惧的勇气！”

他走到呆滞的吴天华近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吗？我这次来除了接我朋友的父母以外，本来还想上鸡公山去看看你。

毕竟我们曾经并肩战斗过，而你虽然懦弱，好在心地还不坏......我甚至想过帮你一把，或者接你去我待的地方，可惜——唉！”

说完后，马德彪忽然冲顾风挥手道：“把那几个年青人都押出来！”

在见到李晟还有黄毛一伙人后，吴天华和小翠彻底懵了。

“从你的这几个手下我就知道，你已不是那个即使怕死，也要壮起胆子和丧尸拼命的民兵队长了！”马德彪轻声感慨着。

“我不想站在什么道德至高点来指责你，吴天华！刚才我说过了，我只是来接朋友的父母，无意中被你们的人挑衅，这才出手绑了他们！

后来我撒谎其实只是想试试你，什么司令什么市长呵呵呵，你觉得那可能吗？可你不该把小翠推出来，让她引诱我上什么鸡公山；不该鬼迷心窍，打上我们枪的主意......

或许你会怪我为什么要试你，这样跟你说吧：如果我没有假冒什么司令的话，你会怎么做？是大大方方地欢迎我，还是暗地里继续引诱我上山，最后为了几把枪而干掉我们？”

吴天华呆呆地想了会儿，最后像是不敢面对马德彪的眼睛，缓缓低下了头。

马德彪见状好像有些累了，他自嘲地笑道：“算了，其实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人性经不住考验，灵魂更是早已沉沦......吴天华，我不想杀你，也不想再跟你说什么以前的事了！

这样吧，你们的这几条枪我带走了！我也不怪你和她诬陷我、诅咒我，毕竟我们干掉了你的三个手下......”

说完后，马德彪快声对顾风等人命道：“顾班副，把他们的枪拿走——再给他们松绑！小黄小陈，去里面把李师傅和他父母接出来，准备出发！”

“是！一号！”

顾风等人的回答中气十足，甚至比以往要更热烈。

......

几分钟后，在重获自由的吴天华、小翠还有李晟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

马德彪一行人抬起无法行走的李长生父亲，搀着颤颤巍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慢慢走出了楼房大门。

等移开白色SUV，安顿好两位老人，众人正打算离开时，楼房内突然响起一道枪声和几声恶言咒骂。

“你这个婊子......敢骗我......我，我咬死你！”

“哈哈哈哈——吴天华，你就是个懦弱了一辈子的软蛋，白痴！”

“——砰！！”

“这臭婊子居然还有枪......敢杀我三叔我掐死你！二蛋子快拿根绳子来......我要吊死这个蛇蝎歹毒的恶妇！”

“哈哈哈哈，死吧，都他娘的去死吧！别碰我，你们这些肮脏的，比丧尸还臭的——东西......”

“砰，砰，砰，砰——”

......

直到车队走得老远，众人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嘹亮枪声，久久不散地回荡在这片曾经安宁、祥和的河道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