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第一次面圣，但梁宇并不觉得有多紧张。

无忧门下弟子，心『性』至纯。他们认为是对的事儿，定坚持不懈的完成。认为是错的事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做。

但是，善恶本一线，把握不好这个度，最终也会沦为历史的碎渣。

楚轩在御书房，和景宣帝不一样，他似乎很喜欢那个地方，批折子接待大臣诸事都在那里。说起来实在令人费解，景宣帝和前皇后夫妻情深，为了前皇后，景宣帝时常在皇后的宫殿怡贤殿接待大臣办理朝事。可是，现任皇帝楚轩和现任皇后依韵关系匪浅，却极少把朝事搬到她的住处。

后世史官常以此为借口说曦元皇帝和他的皇后感情并不深，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师父是云逸之？”

“禀陛下，师父确实是无忧派祖师云逸之。”

还不错，回话简洁明了不罗嗦，若真的成了皇家的驸马，倒也不丢人。

只是，无忧门人，可以娶女人吗？似乎，是不能的吧？

压下这个念头，楚轩接着问道：“朕听皇后说，你似乎倾心于九公主？”

“禀陛下，九公主为人良纯，我确实很喜欢喜欢她，但是……”说到这里，梁宇看了楚轩一眼，带着几分纳闷儿道：“我来这里，并不是要和陛下探讨与九公主的感情的啊。先公后私，方为君子行事知道，所以，斗胆请陛下……”

“不急。”

楚轩摆了摆手，闲闲的道：“朕更关心九公主的幸福，朕的弟弟妹妹大都不让人省心，撇过几位皇子不提，单这几位公主。长公主楚萧当初嫁人，也让朕和皇后颇费了一番心思。而五公主楚清的事儿，想必你也知道。现在轮到九公主楚问，朕总觉得，不会这么顺利。”

“陛下的意思是……？”

“你能娶她吗？”楚轩问。

梁宇愣了下，随即正『色』道：“自然要娶，单动心却不娶，这和市井登徒子有和区别，自然是要娶的。”

“你乃无忧门人，如何娶得？”

梁宇愣了下，随即微笑道：“无忧弟子确实不能娶妻，所以我娶九公主的时候，是要离开无忧山的。”

“你那么尊敬你的师长，舍得离开吗？”

“……舍不得。”

“这么说，你愿意为了九公主背离师门？”楚轩的语气颇有咄咄『逼』人之势。

“这……”梁宇神『色』一僵，颇痛苦的道：“师父常说，世间诸事得失参半。要想娶公主过正常人的生活，自然是要离开师门的。但是这个，与背离无关。师父深明大义慷慨仁慈，他并不会以师门为由强留门下弟子。”

“且不论你师父如何，”楚轩摆了摆手，道：“朕说的是你，你这么依恋师门，这时候一时冲动为了九公主离开你依恋小半生的地方。将来有一天，头脑冷静下来了，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怨？”

“这……”

“世人常冲动，往往没想好后果就莽撞行事，最后后悔起来，伤人伤己。”见梁宇方寸已『乱』，楚轩冷冷的道：“朕不敢保证，你将来会一直对九公主好。梁宇，朕只有这一个妹妹了，朕不能让她的后半生有隐患，所以，你暂时不能娶她。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梁宇大急，拱手道：“陛下此言差矣，没有谁可以算到将来如何，如果为了将来的隐患压抑本心，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将来的事儿，将来自然有解决之道，古人曾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自古以来，人算不如天算，与其在这里瞻前顾后，不如行动。”

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急不可耐，楚轩倒乐了，他喜欢这种冲劲儿。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倍觉珍惜好奇，梁宇有的冲劲儿，他曾经也有，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他丢了冲劲儿。

这些日子，他一边前进，一边瞻前顾后忧这忧那。所说稳扎稳打得多是少，但是，内心深处，总是期待能疯狂醉一回的。

“既如此，今儿就别出宫了吧。”良久，在梁宇忐忑焦急的等待中，楚轩方开口道：“你且在宫里待一会儿，等到真忙完朝事，就叫九公主一起去怡贤殿用晚膳。你们若果真感情笃厚经得起岁月磨蚀，那真自然会任你们放手一搏。”

梁宇大喜，立刻谢恩。

末了，还是忍不住又提醒道，“敢问陛下，何时商议您和皇后的事儿？”

“嗯？”楚轩愣了下，奇道：“皇后确实来说你要见朕，但是，朕确实不太清楚你要说的是何事。不过无妨，横竖来日方长，今儿，先这么着吧。”

离开御书房后，梁宇神『色』郁郁，他比较喜欢今日事今日毕，要知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他此次进入陈地，私下里安排了一些私事，如今，师父给的一月时间所剩无几，他还在这里徘徊公事，实在是……

唉，难道，真的如曦元帝所说，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跟不上变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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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怡贤殿用膳？”

看着传话的郑角，依韵愣了下，纳闷儿道：“直接解决问题就是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小的揣摩半天，总不得其意。”郑角讪笑道：“所以，只好请娘娘事后自己去问了。”

“你倒是有本事，这段儿时间，竟然学做起揣摩上意的混账事。”依韵蹙眉道：“揣摩也就罢了，还说来说去，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是有心人吗？”

“这……”

“这什么这，”依韵当断了他，良久，语重心长的道：“郑角，人处深宫，当处处小心。锋芒太漏固然耀眼，但是，真正有修为的，在你身上看到的不是聪慧，而是幼稚。”

郑角心里颇不服，不表现，如何能登上高位？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这些道理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如何能懂？

见郑角神『色』阴晴不定，依韵知道他没有听进去，但也懒得再说，挥手打发他离开。

这是郑角选的路，是飞黄腾达还是跌落炼狱，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承担。她一外人，管不了就不管，省得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