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脂香录
作者:炸毛的桃 | 分类:其他 | 字数:50.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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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魔婴之惑
草草的笑渐渐敛了下来。
并非鹤仙嘴不牢靠,而是这两日他的压力是在太大。且不问到底是谁在白帝和长留一山的鸟仙面前明目张胆给天妃下蛊,他出于大局考虑不敢同任何人讲,好不容易等到白帝回来秘密汇报此事。
鹤仙将诊断结果丝毫不敢隐瞒地告诉白帝,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白帝已经一声不吭走开了。昨夜,拾花殿仙婢部被杀一个不留,白帝甚至都未曾审问一句。为了掩盖拾花殿的血腥气气,大半个长留山的小仙都被喊过来清洗院落,整个拾花殿人头攒动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后院雪氲花被肃杀之气侵蚀,一夜凋零。
除了仙魔大战,长留山的小仙们何时见过白帝亲手杀人。而他在拾花殿守着晕过去的草草枯坐一夜,今日又急匆匆离开长留不知去处。
白帝不拿个主意,鹤仙却不忍草草再拖下去。草草能自己问出来他倒是豁出去了,若是不问他大约也会憋不住说出来,请她最终拿个主意。
这个孩子肯定不能留。
草草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地发呆,鹤仙知她心力憔悴,跪在一旁等她回答。
草草缓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手脚已经部麻痹,她哑着声道:“鹤仙……”
鹤仙道:“小神在。”
“已经……毫无办法了是吗?”
“娘娘,或许小神孤陋寡闻,此蛊有小神所不知的解法。只是如今娘娘腹中仙胎已经被蛊虫取而代之,甚至不会长出健的手脚,只能保持刚刚被入侵之时的形状渐渐膨胀。”
鹤仙此话并非唬人,他曾在人间游历之时见到一个被下了此等虫蛊的凡人,那『妇』女大约是死在逃亡路途之中,但是胎儿竟然还能继续吸收母体营养,直到母体化作枯骨才从下体爬出来。鹤仙看到这还带着脐带的妖物,迅速将他烧死。
他本以为是个孤例,进了附近村庄之后才知参悟不忍赌,村中无一活口,四处都是被啃啮到看不出形体的人或牲畜,拖着脐带的魔婴哭声都不成调子。因为他们都是在成形的过程之中被注入蛊虫,所以大多数手脚都用不上力,只能在地上打滚。
鹤仙废了好大一番劲都没将这几个魔胎弄死,后来还是白帝带人亲自来查,花了人间半月的时间才彻底弄清源头,将根源斩断。原来只不过是一个生不出儿子被夫家虐待的『妇』人,想出来的报复手段罢了。
魔婴难治,乃是因为他们体内囤积着所吸收的精血,有的魔婴食人无数,力大如牛,可以撞碎大石。白帝怜悯这些婴儿,就连陆吾上神都曾惊动用万物归元术收服之,岂料这些魔婴冥顽不灵,只是一些『操』纵着人体的低等恶虫罢了,是故最终皆是以火烧之,不留后患。
这些都是鹤仙亲眼目睹,但是他不能对草草说这些刺激她的场景。草草腹中的蛊虫吸收的是上神的仙力,如若生产,必定后患无穷。白帝同他一起见过魔婴,自是清楚不过,只是他当时未有表态,鹤仙只得询问草草。
草草又问:“尊上,他怎么说?”
鹤仙摇头:“尊上不忍,并未说什么。”
草草浅淡地“嗯”了一声,又开始沉默。
鹤仙小心道:“娘娘,您若伤心,哭出来总是好些的。”
草草仿佛没有听见,而是直直看着房间一角。鹤仙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一边原是给小王子准备的木床绣被之类。这本是难以触及的伤心之物,草草眼中只是空洞枯槁。
鹤仙抹了把老泪:“娘娘,您可一定要保重。”
草草道:“鹤仙且在外面等着吧,这等大事,我还是要和白帝商量一番。”
鹤仙应了一声,这才撑着爬起来。草草其实不知,她方才那一阵脑中空白就让鹤仙跪了一个时辰,鹤仙年老,腿又细,挪了半天才爬起来,抹着老泪往外走去。
白帝归来之时已是午后,草草已经下床梳妆,命人将本给孩子准备的东西尽数烧了。白帝见到拾花殿一阵浓烟,赶过来时见草草一身盛装,真站在门前看着仙婢焚烧锦被。她的手依旧习惯『性』得放在小腹之上,看到白帝进院之时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白帝一身风尘,无平日从容,众仙婢见他素日洁净的衣角还留有昨夜沾上的干涸血迹,纷纷跪下。他眼中盛痛,随即又化为盛怒,对着一干仙婢道:“滚。”
仙婢仓皇而退,草草和白帝隔着一道院落,一堆明火,数株芍『药』。
草草抬头看着他:“你来了正好,我便传鹤仙煎『药』去了。”
白帝知这一胎留不得,也晓得草草心中痛楚,他何尝不是快要被『逼』疯了。他几步跨上前想同草草说句话,草草转身进屋,拒绝听他一言一语。白帝瞬行至草草跟前,拉住她的手臂:“夫人,我此去西域,其实……”
草草打断他:“少昊何苦同我解释,你去西域如何,你去无间魔域如何,你在白蟾观如何……我何时曾真正怀疑过你。我信少昊,少昊可曾信我?是我能力不足,不够聪明,拖人后腿,和这天界格格不入。所以每一次!每一次你的计划将我抛除在外,甚至为了让我陪你演戏,被你戏耍,一次次编着故事给我听。很好,你赢了,我昨日见你归来,竟然第一反应你不是你,生怕是突然又冒出来什么魔界、妖界大君戏弄与我。”
白帝语塞,面对草草的指控他没有一句有底气的回答。
草草看向他的眼底,她看出白帝的疼惜看出他的懊悔,可是这又怎么样,如果懊悔能够换来丢失的一切,那么她愿意对着苍天跪上百年千年。
可这次连苍天都救不了不是吗?
白鹭仙将『药』碗端给草草的时候她正坐在梳妆台前一件一件得撤下头上的饰品,白鹭仙将『药』放在梳妆台之上,草草瞥了一眼,继续梳着头发。
白鹭仙见草草一直没有要喝的打算,提着胆子道:“娘娘,尊上今日从西域带回来的树萍草只有一株,若是冷了再煎,就没有了。”
草草手顿了顿:“树萍草?是什么?”
白鹭仙老实道:“树萍草是一味稀有的止痛『药』,吃完之后会无知觉地昏睡一整天,尊上专程去了西域,便是……”
白鹭仙还想说下去,却见草草忽而惨烈一笑。
这是她今日第一次笑,看的是镜中的白帝。白帝站在不远之处,同样也在看着草草。这本是十分动人的场景,而此刻草草眼中只有自嘲和绝望,而白帝眸『色』深浓,双唇紧抿,双手死死握起。
草草仰头,将一碗苦『药』尽数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