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将那个小孩子扶起来，关切的帮他拍拍身上的土，对家乡的孩子总有一种特别的亲昵。“没摔疼吧？没事……”

却是忽然的，落霞愣住了！

花月看过去，却发现一大一小两个对视着，光从侧颜看，竟是像极了！

落霞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孩，颤抖的手指慢慢抬起抚上了对方的脸颊。

“你，你是……？”

那小孩却对这个陌生大姐姐过分的亲昵产生了戒备……家里人时常叮嘱他的，街上有许多拍花子，从前家里一个对她很好的姑姑，出门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所以，小孩很是警惕的向后撤了两步，抱紧了手里的油壶，怯懦地说一句，“我还要去打油呢！”

脚步后撤的姿势，做好了随时跑走的准备。

落霞此刻眼里只盯着他，颤抖的手不曾放下，喉间哽咽着，异常努力地才吐出一个名字，“小杨！”

那确实叫小杨小皮孩子便更加惊恐了……现在的拍花子都这么厉害的吗？能像算命的一样直接叫出他的名字？

小杨不敢应，抱着油壶更后撤了两步，似乎是想威胁对方不要打他的主意，音量提高了几分，“我家就在这跟前，街上很多人都认识我的，我不认识你！”

瞬间，落霞便泪目了……更是在小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

落霞抱着小杨无法抑制地悲拗的痛哭，小杨原先是被落霞的动作突然吓住了，待反应过来，便也跟着哇哇大哭……救命啊，拍花子抱他啦！

落霞抱着小杨在街边旁若无人的痛哭，引得三五个过路行人侧目。

花月走过去蹲下身，抬手轻轻拍在落霞的肩上，想说什么安慰的话，此刻竟是什么也说不出……这种情绪，除非亲历过，谁能真正体会到她十分之一的痛苦？

小杨哭得太过厉害了，小孩子扯着嗓子，还开始在落霞的怀里拳打脚踢的想挣脱开，嗓子都哭得有些哑，鼻涕泡一个顶破一个，看着模样可怜极了。

落霞如何能再忍心小杨受惊，忙扶着他的双肩，将其推出怀抱，柔声劝着，“小杨不哭，不哭，我是你姑姑啊！”

“呜哇哇～”小杨仍旧张着大嘴，更甚至哭得鼻涕泡都流进了嘴里，小杨却正害怕伤心着，似乎顾及不上了。“呜哇哇，拍花子想骗我，我姑姑在家里做饭呢！”

“小瑶……小瑶是你小姑姑，我是你大姑姑，是你的婉姑姑啊！”落霞说着，泪珠子又连成线似的扑簌簌落下来……她被拐卖走那年，小杨能蹦蹦跳跳走路，却还不记事的时候，全然忘记了她也是正常的吧……

可是落霞能理解，能明白，一颗心却还是疼得不得了，她怕，其他家人是不是也全都忘了她。

在丽春楼三载，她无数次期盼家人能来救她，只是连次渺茫的希望都不曾经历过，便永久地跌落进失望里。

落霞摇摇头……或许家人寻了她不下千百次，只是天下之大，家人又如何能精准地寻到丽春楼去？

落霞擦擦眼泪，勉强弯起一抹笑意，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

花月救她出了青楼，也是花月告诉她的，未来光明可期！

“走，小杨，姑姑和你一块回家！”落霞起身去牵小杨的手，她对“回家”这个词，期盼了太久，太久……

小杨仍旧在哭，小孩子着实是被吓到了，哪有陌生人突然窜出来就抱别人家孩子的！

小杨就是哭，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哪种，渐渐路人越围越多，若非见花月落霞二人衣着鲜亮，身后又有马车仆从跟随，恐怕定会以为她们确是拍花子的，要路见不平一声吼了。

花月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就头疼，哇哇的声音同火警报警声一般，持续的时间长不说，还一声高过一声……少年好肺活量！

花月回身朝长寿使了个眼色，长寿会意，立刻从马车里取出零嘴匣子。花月接过，在小杨面前打开……立竿见影一般的效果，那让人头脑嗡鸣的哭声便瞬间停止了。

小杨含着一根手指头，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已经满是羡慕地盯着花月手中的零嘴匣子，不敢说也不敢问。

“你拿着吃吧！”花月可不敢逗小孩，唯恐再把人家逗哭了，塞到他的手中之后直接道：“这是你姑姑，你带你姑姑一块回家，若我们是拍花子的，你也正好叫你的家人一块打我们啊！”

小杨小眼神瞄花月和落霞一眼，试探性地将一块蜜饯放入口中，见花月和落霞不曾指责他，便又连塞了好几块……其实吧，家里人也同他说过的，拍花子的话不要信，拍花子给的东西更不要吃。但小孩子嘛，面对这些诱惑，自然而然便将后半句话抛在了脑后。

没听见，没听见，反正他觉得这盒零嘴都比他值钱了，先吃不亏！

“小杨，跟姑姑回家吧！”这次落霞伸出手去，小杨很快就乖乖地牵上去了，看得落霞是又好气又好笑。

落霞领着小杨预备往一条巷子里走去，但忽然想到身后，突然停下来，对跟在身侧的花月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头就是我家了，按道理合该我请你进去吃一杯茶再走的，但是唯恐等下来不及招待你，倒不如现在我们便分离吧！”

花月往巷子的里头看了一眼，心想落霞与家人团聚，待会儿自然免不了又是哭又是笑的，多她这一个外人在场着实不妥。只是花月还是放心不下落霞，便退一步道：“那我便不随你进去了，只是我还要站在这里等你一会儿，待会儿你同家人见面之后，得空再出来给我回个信，我总得放心了才能走得踏实。”

见花月坚持，落霞微微一愣，道了一句“好！”

……

花月是歇在马车上等的，有些懒洋洋地趴在车窗边上，看着街边一个卖馄饨面的小摊发呆。

实在觉得那卖馄饨面的老夫妻平淡而幸福，隔离开这个尘世的喧嚣，多了许多恬静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