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隐殇站在院子门口，忽地回过头，左眼下的泪痣随着他双唇扯开微动了一下。

看着为了照顾好寂双双而在屋里忙碌着的高大身影，他似笑非笑地扬声开口问了一句。

“寂白，你觉得，在你我这个世界以外，还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世界？”

半晌，屋里才传来一句回应。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隐殇笑：“我觉得也是。”

话落，他转身离去。

墨小晚曾告诉过他，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来自一个与现下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她是死了没有错，身死魂消。

可与其说她是完全消失在这天地间，他更宁愿相信，她只是回到了原来属于她的那个世界。

至少，这样想着，要让人心里好过一些。

……

隐殇走后，寂白收拾完屋子，于榻边坐了下来。

垂眸看着置放在柔软被褥上的小人儿，他的思绪瞬间被拉远。

墨小晚化形之时的场景，他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记忆犹新。

六岁稚童，五官尚未完全长开，小脸带着几分婴儿肥，眉眼却很是精致可人。

而眼前的小家伙，细看之下，简直就是墨小晚那时候的再缩小版。

寂白眸色黯然。

他曾说过要护她一世周全。

他曾在心里暗下决定，若墨小晚出了什么意外，他也绝不独活。

可她走得那样快，那样猝不及防，却又不允许他生出任何极端的想法。

因为，她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就像是一根绳索，强制性地将他牢牢拴在这个世界里，不容许他跟着离开。

“小晚，你是料定为师会为了这个孩子放慢去追赶你的脚步，是吗？”

可是，他不能责怪她半分。

唯有心疼与满满的自责，几乎快要将他的心脏撑得炸裂开来。

当初他就不该因为她的坚持，放任她独自一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如若不然，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她历经生死之时该有多绝望，他难以想象。

他只知道，自己当时不在她的身边。

她一定，很想向他求救。

她竭尽全力想要保住孩子的时候，他也不知道。

她以魂体回来看他，浑浑噩噩的时候仍记得他。

可他，看不到她。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活生生撕开之后寸寸碾过一般，痛得他几欲窒息。

他知道，他现如今所经历的这些痛楚，远远不及墨小晚当初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但……

“真的很痛……”

他低低的嗓音沙哑得像被空气撕裂。

这大抵，是她对他的惩罚。

而他，必须接受，这样的惩罚。

他已经活了许久，千年万年，记不清了。

如同白纸一样的生活，看似自在，却索然无味。

如果那个人不曾出现，他或许会这样继续千年万年地活下去也不觉得疲倦。

可她出现了，在他白纸一样生命中画下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为他带来了鲜艳夺目的颜色，被彩色渲染的纸，还怎么回到最初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