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汉虎胆
作者:风起陇上 | 分类:其他 | 字数:127.3万
本书由零点看书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三百七十四章 志同(3)
霍弋的提醒让姜远意识到自己如果在边境贸然行事很可能会引起东吴的敏感和猜忌,对眼下结盟抗魏的大环境殊为不利。
况且与东吴交州刺史商量开通商路之事他们也无权擅自做主,需要上报成都等候朝廷的定夺。
“霍将军所言甚是……看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姜远经过一番思索之后说道,“不如我先上表朝廷,再设法知会东吴交州刺史,然后再实际施行。”
霍弋点头:“如此最为稳妥。其实只要朝廷方面答应,此事便可着手推进,东吴方面倒还好说。等到商路修建完备之后,获利是双向的。既是共利之事,我们也问心无愧,尽管坦荡去做。”
姜远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若是我修建商路的动机其实并不纯粹呢?”
霍弋为之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领会到了他话语背后的隐意。
“姜将军,莫非你是想……”出于自身的谨慎,霍弋没有把话说下去。
“早晚会用得上的。”姜远对霍弋并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如果志在一统天下,那么与东吴交战必然不可避免。从地理上看他们处于长江上游,有着顺江而下进攻的天然优势,但考虑到吴军水战精熟,倘若无法取得长江的水权,那么沿江进攻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巴丘一带地形复杂,夷陵之败的教训历历在目,江陵城也是座极其难攻的坚城,相比之下从南线进攻可以避开吴军重兵防守的荆州地区,也不失为一种出奇制胜的选择。
“眼下魏贼尚未垮台,姜将军已经开始在想之后的事了吗?”霍弋笑了笑。
“当初还未打下陇右时,我在平西城看到了汉水水寨旧址,就曾想过东征之事。”姜远坦白地说道。
“攻取上庸、魏兴和新城三郡吗?”
“不错。”姜远点头,“但只取东三郡,对汉中防御和大汉整体的局势而言形如鸡肋。东三郡最大的价值还是在于能使川中与荆州紧密相连。”
霍弋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东征成功取得三郡之后,下一步就是要想办法重夺荆州,如此一来,和东吴势必兵戎相见。”
“而且很可能会是倾国之力的决战,就像先帝当年伐吴一样。”姜远说。
霍弋对此深以为然,荆州横锁长江,进可问鼎中原,退可保守江南半壁,其战略重要性不言而喻。
“对我军而言,荆州是实现丞相隆中之策的必要基石。从陇右进攻关中,沿途有长安、潼关、武关数座易守难攻的要塞,魏军必全力防堵以阻我军入主中原。”姜远进一步说出自己脑海中所预想到的未来局势,“若能在荆州开辟第二处战场,从荆州北上威胁中原许昌,则可迫使曹魏分兵兼顾。”
“没想到你竟然想要重新实现丞相给先帝谋划的布局……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我们不但丢掉了荆州,夷陵之战后也损失了东面的大片土地。”霍弋轻轻叹了口气,“失去的土地要重新夺回来是很不容易的。”
“虽然时过境迁,但丞相的布局依旧可用,只是其中有一点疏漏。”
“丞相的疏漏?”
“丞相在给先帝谋定这套夺取天下的布局时,一定没有充分考虑过东吴的动向。不过当时他尚未出仕,对局势的判断有所偏差也是难免的。”姜远说道,“在来南中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应该如何应对东吴可能的偷袭,不过现在已经有些头绪了。”
“何解?”
“南中就是对策。”姜远肯定地说道,“南中有益州近三分之二的人口,且土地辽阔物产丰富,尚有很大的潜力没被挖掘。只要尽可能地使南中物尽其用人尽其力,我们就有本钱在东吴蠢蠢欲动时开辟第三座战场。”
霍弋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讶。
第三座战场,显然就是姜远方才所说的通过建设的商路驿站这些便利向东吴交州运送兵力和物资,突袭吴军防守较为薄弱的南方。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反制东吴背盟的好手段,不过前提是汉军在南中地区也保持有一定的实力,且不能影响到关中和荆州两处北伐的重点战场。
看到霍弋陷入呆滞思考的状态,姜远便知道自己所说的东西已经打动了他。这位南中都督并非庸碌之辈,看起来他同样也想在南中为国家做出一番贡献。
能和这样的人共事,即便摆在面前的困难再多,姜远也有信心去一一破解。
虽然这个关于争夺天下的设想在现在看起来有些远——属于季汉的荆州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过在经历了收复陇右和凉州之后,姜远认为实现他的战略意图其实也并不是非常难,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机会。
古往今来很多人都喜欢把自己的壮志未酬归咎于上天没有给足够的机会,然而事实上存在的机会并不少,缺的只是能将其把握住的英雄豪杰。
东吴自诸葛恪身亡之后政局风波不断几经跌宕,至今仍然没有缓和内部矛盾,这样的一个政权面对有心虎视的敌人,露出的破绽难道还会少吗?
……
延熙二十年,东吴太平二年。
吴主孙亮以十五岁之幼弱之躯亲政,选军户子弟十五岁至十八岁之间少年郎三千余人,命朝中大将子嗣之中有勇力者为将帅,统领这批少年军在皇宫囿院练兵习武。
大将军孙綝对此感到不安,私下里遣宫中心腹之人替他向皇帝试探询问其用意。
孙亮答曰:“朕的先人都骁勇尚武,先帝能征战射虎,这是我孙氏的家风。朕建立这支军队便是希望和他们一同成长,如今天下不定,愿我江东子弟人人都有勇气持刀握剑。”
孙綝听到这番回答之后,虽未能从中揣度出皇帝有培植亲信对付自己之意,但私底下仍然疑心重重。
他又想起从兄孙峻在宴席间斩杀诸葛恪之事,每次奉诏入宫面君都在衣下穿护身甲胄,且带大量甲士随行护卫。
幼君与权臣之间的嫌隙日益加重,似乎只欠一个将其引燃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