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身子一抖，颤声道，“王……王妃……”心中迟疑，默了片刻，才道，“王妃，老奴若是说了，王妃是不是便饶过老奴的家人？”

许乐乐冷笑一声，淡道，“说不说在你，饶不饶在我，哪个与你讨价还价？”

白芍皱眉，说道，“小姐，这老****刁的很，奴婢瞧那张梅年长一些，许是能记得些旧事！”

“不！不！”张妈妈连忙摇头，连声道，“王妃，老奴说！老奴说！”

“嗯！”许乐乐淡应，身子后倚，便不再语。屋子里，一时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隔了良久，张妈妈微哑的声音才低声道，“说来，也是冤孽。小姐……就是夫人，自幼生的极美，非但旁的小姐无法比，便连大小姐……就是江夏王世子妃，也要略逊一筹。”

“也正因如此，小姐心高气傲，平素从不曾将旁人瞧在眼里。大小姐出嫁之后，她便立意要嫁一个身份地位皆强过姐夫的。可是……”张妈妈轻轻一叹，摇头道，“胜过江夏王世子的，能有几人？更何况，小姐虽美，家世也显赫，终究是个次女，各府世子要选的，可均是嫡长女。”

“偏偏小姐性子倔强，越是不成，越是不甘心，侯爷和夫人也是拿她无法。一晃，一十六岁，眼瞧着同年的小姐妹一个个出嫁，小姐也有些心灰，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了相爷！”

许乐乐心头一跳，问道，“那是哪一年？”

张妈妈想了一瞬，说道，“十六年前罢，那时相爷刚刚拜相。”

许乐乐脸色微沉，问道，“如何相遇，怎样的情形？”

张妈妈略一迟疑，低声道，“那时，相爷春风得意，刚刚大婚，便被皇上封为丞相。本来，小姐一意要嫁一个文武双全的世家长子，哪知那年中元节上，见相爷在宴上意气风发，竟对相爷一见倾心，再也不肯多瞧旁的世家公子一眼。”

十六年前的中元节……

许乐乐心底一阵阵发冷。那时，应该是母亲刚刚有孕，难道……那个时候，他二人便已有所勾搭？

咬了咬牙，冷声道，“后来呢？”

“后来……”张妈妈微微皱眉，叹道，“小姐一意要嫁许相爷，任凭侯爷和夫人如何劝解，都不能回心转意，可是堂堂建安侯府的嫡小姐，岂能给人做妾？偏偏相爷夫人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女，又岂能容得下相爷娶平妻？”

许乐乐点头，冷笑道，“我娘不肯，他们便密谋加害？”

张妈妈摇头，说道，“那时三位公子皆劝小姐罢手，小姐虽说不甘，也没有旁的法子，只是心里有了相爷，却又瞧旁人不上，这一拖，又是三年。”

三年……

许乐乐袖中的手掌慢慢握紧，问道，“三年后，发生何事？”

张妈妈摇头，低声道，“这个老奴也不知晓，只知道……只知道小姐突然说，只要……只要除掉公孙氏，她……她便有法子令许一……许相爷迎娶。那时许相爷手中握着朝中政要，侯爷正思拉拢，被她一说，自然心动。”

“所以，冬猎时，才设下毒计，害我娘亲？”许乐乐冷声低问。

张妈妈点头，迟疑片刻，才道，“那一天，老奴当家的奉命，给……给许相夫人马儿下毒，哪知道那马突然受惊，等到建安侯府的人赶到，他……他已经断气，连句话都不曾留下。”

“投毒？”许乐乐微微一怔，抬头向白芍一望，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神情却没有一丝波动，淡问道，“后来呢？”

张妈妈低声道，“小姐命人搜他身上，见已没有了药物，却不知有没有投毒，夫人怕此事张扬出去，若是隔日许相夫人的马发疯，被人疑到建安侯府头上，便命人将他的尸体悄悄运走。”

许乐乐挑眉，问道，“也就是说，秦氏并不知道张车夫有没有投毒？”

“是！”张妈妈点头，说道，“那一日并不知晓，后来许相夫人堕马而亡，想来是投了毒的！”

许乐乐微微蹙眉，又向白芍望去一眼，咬了咬唇，问道，“你可知道，秦氏用什么法子，逼我爹爹立时娶了她？”

自己的母亲是世家嫡长女，许一鸣丧偶之后，依礼一年后方可娶妻，可是秦氏却是在三个月后便嫁入相府，其中必有原故！

张妈妈摇头，说道，“老奴也不知道详细，只知道建安侯府最初托媒人前去，许相爷一口拒绝，后来，是小姐亲自去见了相爷，相爷才应下。”

许乐乐闻她不再说下去，想到秦天宇临死前的话，不禁微微蹙眉，问道，“秦氏母女设计害我母亲，秦义父子可曾参予其间？”

张妈妈想了一瞬，说道，“原本二公子安置了人手，在骑射时将她射杀，可是夫人说太过明目张胆，日后靖安侯府查起来，不好脱身，便定下在前一日给马儿下毒！”

许乐乐点头，问道，“秦天宇和秦胜成呢？他们什么主意？”

张妈妈摇头，说道，“世子爷和三公子均不曾说什么！”

许乐乐又问，“秦天宇和秦胜成，也赞成害我母亲，将秦氏嫁给我爹爹？”

第390章 近朱者赤

张妈妈想了一瞬，摇头道，“那些日子，世子爷刚入兵部，似乎很是忙碌，三公子却不知忙些什么，****不在府中，似乎对此事并不挂心。”

许乐乐见问不出什么，不由微微皱眉，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张妈妈立即连连磕头，说道，“王妃，老奴再不知道旁的，若有隐瞒，王妃将老奴一家子埋在雪里！”

一句话，将白芍说的“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许乐乐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挥手道，“你且回去罢！”再不说旁话。

张妈妈一怔，抬头向她望来，嗫嚅唤道，“王妃……”若依常理，许乐乐总该说个这些事会命人去查，若是有半句假话，如何如何。或者嘱她不许将此话告诉秦氏和秦家的人，否则如何如何。可如今她只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反而令她心中越发无底。

白芍见许乐乐垂眉不语，上前一提张婆子衣领，喝道，“要你回去便回去，哪里有这许多废话！”提着她衣领拖出外室，一脚踢了出去。

那里张婆子得了命离去，齐王妃一颗心，却一团混乱。

十三年前，李氏和秦氏母女合谋，要害自己的母亲不假，但是，最后自己的母亲堕马，却是因马肚带突然断裂所致。难道……许乐乐纤眉微蹙，掌心里，沁出一掌心的汗水。

难道，当时的围场中，除了秦家，还有旁人要母亲的性命？那人是谁？

一念及至，许乐乐又微微摇头。不！不是！那个使弩弓的阿三，分明是秦胜成的人，便是他将奔马肚带射断，母亲才会堕马。

这么看来，此案，还要再审过秦胜成才行！

许乐乐微微抿唇，水眸中一片冷意，向白芍道，“你命丫鬟到前边给相爷传话，说我身子不适，要早些回府！”

白芍点头，转身出去，传了话，又再转回，服侍许乐乐重新更衣梳妆，仍旧皮裘雪帽包裹，向紫竹宛而来。

紫竹宛中，许乐乐一去，旁人倒自在了些，马氏、吕氏向祝氏连连道喜，又撺掇老夫人打牌。祝氏为人贤良，本就极得老夫人的意，如今有许乐乐做主，将中馈交了给她，心里称意，自然也欢喜，顺着命女先生退去，支搭子打起牌来。

吕氏也倒罢了，横竖这许相府没有自个儿丈夫的份儿，除去心中多些艳羡，也并不如何。可马氏如今是寄人篱下，便着意讨好起祝氏来，连连喂牌给祝氏吃和。

老夫人被她带着连输几把，恼了起来，将牌一推，说道，“原是图个清净，哪知道让了中馈便让了财气，连手气也跟着走了，不打了！不打了！”使性子将牌搅乱。

祝氏好笑，说道，“如今儿媳还不曾接管中馈，母亲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老夫人笑了起来，说道，“你休想，好不容易将你套上，还能容你跑了？”说着将自个儿眼前的铜钱尽数推到她面前，说道，“喏，都给你，都给你，省得你转着圈儿赢我，回头管好了家便成！”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那里众小姐妹得了许乐乐的年节礼，正在那里比对，你是坠子金贵些，我的镯子华丽些，听这里笑成一团，又停了牌，均围了上来一同说笑。

这个时候，闻门外丫鬟禀道，“老夫人，王妃回来了！”

众人闻言，忙起身相迎，刚刚行到厅门口，许乐乐已挑帘进来，笑道，“大老远便闻这里笑声一片，有什么有趣儿的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左不过大伙儿逗乐儿！”老夫人笑着接口，问道，“怎么就过来了，也不多歇歇！”

许乐乐含笑道，“府中还有旁事，这便回去，前来辞别祖母！”说着行下礼去。

老夫人忙一把将她扶住，摇头道，“如今你是王妃，怎么还行这大礼？”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如今是在家里，自然依着家礼！”又与三位婶婶辞过，在众人簇拥下向门外来。

刚刚出门，但见许一鸣伴着淳于信大步而来，众人一惊，忙齐齐拜倒见礼，唤道，“王爷！”

许乐乐却扬了扬眉，迎上两步，唤道，“王爷……”

淳于信俊脸微沉，乌眸在她身上转了两回，见她安然无恙，才微微松了口气，问道，“要回去么？”

许乐乐点头，说道，“妾身正要前头去。”

淳于信点头，也不向旁人望一眼，挥袖道，“起罢！”转身向许一鸣道，“相爷，本王这便告辞！”

许一鸣忙躬身道，“臣恭送王爷、王妃！”随在淳于信身后又折身顺原路返回。

老夫人等人相顾愕然，许乐乐却抿唇一笑，转身再与众人辞过，扶着白芍的手随在齐王殿下身后。

瞧着一行人走远，马氏低声道，“齐王殿下这气势，瞧着怪吓人的！”方才跪在老夫人身后，虽然都不敢抬头望去一眼，但齐王殿下周身那逼人的气势，却仍令她喘不过气来，心中暗暗猜测，这许乐乐****对着这么一位，也不知道如何忍受。

吕氏也是背脊发凉，喃喃道，“我……我怎么觉得，是王爷在生气？”

祝氏终究是大家出身，浅笑道，“王爷驰骋沙场，一军统帅，自然有些气势，哪里是生气！”上前扶着老夫人道，“外头冷，母亲回罢！”转身仍向厅里去。

那里许乐乐随着齐王殿下径回齐王府，刚刚回入院子，淳于信也不挥退丫鬟，一把将她勾揽入怀，问道，“怎么说你身子不适？”说着话，眸光上上下下向她打量。

白芍等人一见，忙行一礼退了出去。

许乐乐倚在他的身上，抿唇一笑，说道，“说是身子不适，不过是寻个由头，早些回来罢了，终究还是自个儿家里自在些！”

淳于信听到后句，乌眸闪过些笑意，矮身将她抱起，大步入房，在床沿儿坐下，问道，“身子当真无恙？”

“无恙！”许乐乐含笑摇头，抬头与他乌眸对视，心底是满满的温情。方才，他是听说自己身子不适，才急着入后宅去瞧罢。

淳于信点头，松了口气，埋首在她颈侧，闷声道，“本王只道你有了身子！”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遗憾。

“嗤！”许乐乐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嗔道，“怎么成日想这个？”

淳于信想了想，也忍不住好笑，抬头在她面上一吻，轻声道，“不过是说说！”心里也觉无奈。自从得知许云乐有孕，便总想着自个儿的小狐狸何时也能有他的孩儿。

许乐乐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不禁微微一叹，不愿谈论此事，柔声道，“这几日虽说政务闲散一些，却成日这个府饮宴，那个府听戏的，倒较平日还劳累一些，趁今日好不容易闲下，好好儿歇歇罢！”说着话，替他取下青玉冠，又去解他腰间玉带。

纤细手指在腰间触动，齐王殿下不禁情动，抱着她身子一翻压入身下，笑道，“那日王妃怨怪本王不大勤奋，如今闲着，正好做些正事！”说着伸手去解她衣襟。

许乐乐身子一缩，一掌将他爪子打开，嗔道，“这大白天的！”

淳于信俯首笑望，说道，“原来王妃只要本王夜里勤奋？”

许乐乐被他说的微窘，咬唇道，“几时也学的这般油嘴滑舌？”

“近朱者赤！”齐王殿下扬眉，忍不住笑道，“连父皇都说本王被你教坏呢！”垂首间，但见她水眸盈盈，眼波横流，不觉情动，俯首便将她双唇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