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倒是反应快，戴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面纱。她生得本就柔弱纤细，白纱附面，衣袂飘飞，那盈盈眼波更令人心生怜悯爱惜之情，不忍亵渎。

虞若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秋珣一下。秋珣立刻会意，从林建书衣服上直接拽了一颗珠子下来，指尖一弹，那珠子瞬间朝台上飞去，擦着林茵的脸而过。

林荫尖叫了一声，雪白的脸立刻留下一道红印子，面纱应声而落。

为了结识一些世家公子，她常与林建书来茶楼，如今倒是有不少人认出她的脸来，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大虞虽在虞清诏的治理下民风开放了不少，可林荫堂堂相府之女，茶楼里当众起舞，着实是……

林荫手足无措地站在台上，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心翼翼地抬头，这也将所有的目光引向那个位置。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知是被谁刁难了。

当众这样羞辱一个未嫁女儿，实在是太过分了。

秋珣毫不畏惧那投向他的目光，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姿态闲适而恣意，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他不用说话，只一个冷淡而傲慢的眼神就让人们心虚地收回了视线。

他们怎么忘了，那尊魔王回来了。

“阿珣，她跳得好看吗？”

忽然一道清脆甜美的女声传来，人们又被吸引住了目光，才发现那隐蔽的角度里还坐着一个红色罗裙的少女，正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向秋珣。

若说秋珣若玉上明光，却因为其桀骜暴戾的性子让人们不敢直视的话，那那红衣少女就是温柔而明媚的天光，笑起来眼底盛着无边春色，清艳娇美，晶莹剔透。

她像是每个人年少时邂逅过的一场春梦，一眼惊鸿，从此一生念念不忘。

那些或惊艳或艳羡的目光让秋珣没来由地不喜，他面色又沉了几分，眼神冷冷地扫过去。

那明晃晃的占有欲让人们心中打起了鼓，这是哪家的姑娘啊，竟入得了小魔王的眼，这么漂亮真是可惜了。转念又想起近日来的传言，不由得身子一震，心中默念。

这不会，就是明熙长公主吧。

这模样，倒是担得起明熙二字。

见秋珣迟迟不回答，虞若笑着歪了歪头，“阿珣。”

秋珣这才反应过来，怕自己脸色吓着她，放缓了面色，笑道：“忸怩作态，矫揉造作。”

虞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探出身子捏了捏他的脸，“阿珣最好了。”

对于她这当众毫不顾忌的亲昵，秋珣有点懵，呆呆地任她揉脸玩。

虞若余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楼下众人，笑意更深。

她就要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她的。

林茵被一个人晾在台上，紧咬着唇瓣，身子微微发抖。

虞若站起身来，临窗而立，容色殊艳而冷漠，“继续跳。”

这下子，就是白痴都看出来针对林茵的不是秋珣，而是虞若。

明熙公主在百姓的心里一直是一个骄纵任性却不失天真可爱的形象，公主府常常对外施粥布药，济贫扶弱，再加上除歧城一战，公主火烧三军、死守顾城，如今她在民间声望颇高。

她应是心地善良，宽容仁慈的，却对林茵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

明熙长公主，可是皇上唯一的亲妹妹啊。

在场有些显贵心里纷纷拨起了算盘，看向林茵的眼神也有了些异样。

虞若在心底冷哼一声，林家的船，可不是好上的。虞清诏已经在慢慢打击林相的势力，林家在朝堂之上岌岌可危，不然林建书也不会成日里带着林茵往茶楼里跑，企图通过些野路子攀权富贵。

毕竟有林萋这个嫡出大小姐在，正经路子可轮不到一个庶出的女儿。

她今天，就断了她这条路。

林建书在她身后已经抖得跟筛子似的，却见她笑盈盈地转过身来，“林公子，你妹妹好像不太乐意呢。”

“怎么会，公主误会了。”林建书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把扑在窗棂上，朝下面喊道，“茵儿，别任性。公主这是在抬举你呢，你别耍小孩子脾气，公主喜欢，你就跳给大家看看呗。”

这个白痴！

林茵心里恨不得把这个傻子撕碎，她名声坏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可是相府唯一的儿子，这会子不仅不替她说话，反而怂得跟个软蛋似的。

她堂堂相府二小姐，当众起舞，供人赏玩，与教坊舞姬何异。

想到这里，她更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什么公主早已嫁入他们林家，有公主在，林家何至于败落，她何至于现在受此凌辱。

想归想，终究畏惧虞若和秋珣，她只得咬碎了牙齿，抬袖继续跳舞，那些往日里渴望吸引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她却觉得是那么难以忍受，好像被恶心的东西缠住了一般。

是她低估这个公主了，原以为她年纪小，便是性子冷也是个好拿捏的，就像之前也只不过不痛不痒地罚她学了一个月规矩，可如今，她竟然连基本的端庄宽容的皇家风仪都不要，当众就敢给她难堪。

遭此羞辱，她以后还怎么嫁得高门贵婿，还怎么出人头地。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朦胧天光之勾勒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他缓缓走来，雪色玉皂靴一步步如踩在云端，踏开渺渺尘雾。

清隽矜贵的容颜似远眺的山水凝结而成，水墨融入无尽山河，化成天地间朦胧的轮廓，影影绰绰，就是清浅的颜色。望着他时，似乎透过那双琥珀色的浅瞳，望见他身后渺渺云雾。

他是陨落凡尘的仙。

人们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生怕污浊的空气惊扰了这清冷无欲的仙。

秋云谒走到台前，无情无欲的眼神落在林茵身上，又向上，在看向虞若时微微有些松动。

虞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怂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经历了月中谷的坦诚相待与相处陪伴后，她一看到秋云谒就像是看到虞清诏一样，但凡干了点什么不地道的事儿就觉得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