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伤卧床，险些丢了性命，说到底是因为镇国公之故。长公主迟迟不表态，这两日江太守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整日里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哪一方。

大人们打架，苦的都是他们这些小人物，一个不小心就是里外不是人。

明眼人都瞧出二公子与长公主关系不简单，他也盼着两人好上了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可偏偏他那独生女儿从小被他惯坏了，天不怕地不怕，因着二公子，三天两头去寻公主的麻烦，他怎么说都不听。

跟皇家抢人，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公主来之前，二公子就不大搭理她，公主一来，二公子恨不得天天往人床头跑，满心满眼里都是那小公主。

那份心意，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唉，他就这一个女儿，又能怎么办呢。

今儿秋珣没有来。

虞若靠在床头，无聊地扒拉着被子上的丝绣，看着窗外日影西斜。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二公子今儿怎么没来？”

那婢女诚惶诚恐地跪下，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欲言又止。

她柔声道：“说吧，没事儿。”

总不至于去找江瑟瑟玩了吧。

那婢女小声答道：“二公子今儿去领了罚，如今在屋里休息呢。”

领罚？

虞若稍加思索便得出了前因后果，叹了口气，轻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秋珣救她是公然违反军令，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爹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于情，情有可原；于理，理应受罚。

不过那事儿，还真的不能全怪秋叔叔，毕竟当时那种境地，他不能为了她一个人置全城于不顾。

何况她也是同意了的。

她现在就怕事儿传到京城，皇兄和小姑姑那里过不去。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房门忽然发出轻微的声响，悄悄打开。虞若探出上半身左右环顾，见没有人方才整个儿出来，又小心翼翼关好门。

她垫着脚在阴影里躲藏，几番辗转总算找到了秋珣的屋子。

轻轻地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她摸索着点亮蜡烛。

“谁？”

这番动静惊醒了秋珣，床上传来闷闷的声音。

“嘘，是我。”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看见她的脸。昏黄色的光影在明丽的眼睛里如水波一般流转，她一笑，仿佛万千琉璃在刹那间绽放光芒，流光溢彩。

“你怎么来了，好不容易好点了，天寒地冻的可别又坏了身子。”他低声道。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她看上去不太开心，“秋叔叔打你了？”

“不过是几十军棍罢了，没事儿。”他安慰道。

虞若趴在他枕头边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声问道：“还疼吗？”

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摸着他的脑袋，温柔中带着担忧与小心翼翼。

“疼。”他诚实地回答，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眼神无辜得像只小狗。

她顿时被逗笑了，“我以前老想让白燃抽你一顿，没想到今天倒愿望成真了。”

“小没良心的，你躺床上的时候我对你那么好，如今你还嘲笑我。”

“是啊，你对我可真好。你的小桃花成日里骚扰我，我再不努力爬起来就真的要被她烦死在床上了。”

说到江瑟瑟她就一肚子气，这小丫头还真的百折不挠，说又说不过她，打又打不得她，每次都被气跑，可第二天必定又准时报到。她实在没有见过这种架势。

“你说说，她喜欢你那她去追你啊，成天对我死缠烂打干什么，她再来我真的要忍不住动手了。”

秋珣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努力憋住唇角幸灾乐祸的笑意，那可不是，他人称小魔王见了她都怕。

他弹了下她的脑门，“你当年打我时可没手软，真看不出来，明熙公主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呢。”

她顿时想起当年在大街上抽了他两巴掌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还记着呢，你那会儿确实挺欠揍嘛。况且后来你老是欺负我，也算找补回来了。”

“你是说这个吗？”他抬起左手手腕，衣袖落下，露出那串精致小巧的金铃。

虞若脸色微红，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臭流氓。”

把她系在脚腕上的铃铛戴在手腕上，怎么想都透着一种香艳与暧昧。

也许更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

那日为心上人而设的春日宴，来的人却是他。潇潇竹林之内，他夺走了她从小戴着的金铃。

所有的纠缠，回头看去才能初见端倪。

她眼神忽然变得温柔，眉目间似凝着一汪能融化人的春水。秋珣警惕地拉远距离，“你你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啊，趁火打劫是可耻的，你不能欺负我现在动不了……”

温情的氛围霎时烟消云散。

虞若深呼吸，深呼吸，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把把他的脑袋按进枕头里，“你个白痴！”

秋珣挣扎着抬起头，怒目而视，“我就知道你要动手！你才不会温柔呢，哼。”

“温柔，我让你温柔，要温柔你找你的江姑娘去。”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这些话，像个后院子里拈酸吃醋的妇人似的，不由面色僵了僵。

秋珣拉住她的袖子，“我才不要呢，她温柔个屁，说话一不称她心意她就不依不饶的。”

“你还挺了解她的嘛。”虞若一把拍开他的手，嘟着嘴有些气鼓鼓的模样。

他再蠢也感觉到事情不太对了，小心翼翼地又拉了拉她的袖子，“簌簌，你是不是很讨厌她啊，其实她人不坏的，就是烦人了一点。”

虞若啪得一下站起来，“你还帮她说话，你是不是喜欢她！”

他真的只是怕她被气着而已。

“我不是，我没有……”秋珣急忙否认，想起来拉她，可痛得哎呦了一声又倒了下去。

“你就是喜欢她，不然我讨不讨厌她关你什么事！”

“我没有……”

她叉腰，气势汹汹道：“你别狡辩了，你从来都没有维护过谁，你不喜欢她还能喜欢谁！”

他一着急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你放屁，你就会编好话来哄我，和你的江姑娘玩去吧，再见！”

虞若转身就走，把门撞得哐当一声，在夜里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