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上惊鸿，更是要运用轻功。伤口反复撕裂感染，初秋泡水，又妄动真气，再加上之前中毒本就虚弱，她没当众倒下真算她能撑。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又倔又狠，跟关外的小狼崽子似的。

当夜虞若就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不省人事。虞清诏得知前因后果后大怒，封锁消息将虞若留在宫里养病，一道口谕却连夜送入丞相府。

夜深露重，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到床边，淡淡的迷香下旁边的宫女已然倒地不醒，那黑影径直掀开纱幔。

那白日里灵动娇俏的小公主此刻安静地沉睡着，面色酡红如酒醉，仿佛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红梅花。

娇弱，却也动人。

梅疏半跪在床边，手指轻轻划过那滚烫的肌肤，如轻抚世间最光滑的锦缎。

幽暗灯光下他目光沉沉，唇边惯常的笑意轻挑而漫不经心。

“你哥哥夺走了我最爱的姐姐，不如，就把你赔给我吧。”

白日里清秀可爱的少年歪着头，像是在与她说话一般。他牵起她的手，那手纤细白皙，莹润如玉，他低下头，一根根手指亲吻过去。

低垂的眼帘遮住眼底阴郁而诡谲的兴奋。

“这么美的手，真想砍下来日日欣赏呢。”他轻轻舔了舔她冰凉的指尖，温润而潮湿的触感让她条件反射地缩了缩。

他轻咬住那退缩的手指，牙齿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它咬下来似的，虞若在睡梦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梅疏松开口，望着那闪着晶莹光泽的指尖，眼底阴郁兴奋之色愈浓，他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轻轻落下一吻。

“小七。”一道带着颤抖的低声自身后传来。

梅疏依旧噙着那天真明朗的笑容，他起身又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然后侧过脸，清秀的面容半笼在昏暗的阴影中，有一种温柔的恐怖。

“阿姐，她是我的了。”

“她不可以，小七，她是大虞的公主，是皇上最珍视的妹妹。”云罗揪着裙子的手忍不住地发抖，对这个弟弟，她向来心疼却又恐惧。

梅疏歪了歪头，似是纳闷她在说什么，他明明笑着，可周围似有一种阴森诡谲之气沉沉蔓延开来。

他说：“那又如何呢。”

他想折下这枝南国的红梅，摘下花，碾成泥，看那天地间最艳丽的红色，一点一点，凝成永远也洗不干净的血渍，魂魄永生永世囚禁于无尽雪原。

……

虞若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床边眼睛红肿的安心。

这几日她迟迟不醒，可把这丫头急坏了吧。

她小口啜饮着清粥，听安心竹筒倒豆子似的跟她嘀咕这几天发生的事。

林丞相不顾爱妾的哭求，将最宠爱的庶女禁足宗祠，严责大夫人管教不严之过，还亲自入宫向皇上请罪。

这粥清汤寡水，吃起来着实没什么味道，虞若不禁皱了皱眉，拿调羹随意地拨弄着，“犯下这等大错，只罚个禁足思过，看来林相当真是宠爱这个女儿。”

安心愤愤不平道：“可不是，连国宴上都敢耍心眼子，在家里肯定没少给林小姐使绊子。也亏得林夫人好性子，竟叫个姨娘庶女骑到头上去，颠倒了嫡庶尊卑。”

虞若笑道：“后宅争风吃醋司空见惯，可堂而皇之地宠妾灭妻，着实是为色所迷，置自己百年清名不顾。”

“这林大人哪还要什么清名，把爱女往宗祠一关，自个儿腆着老脸，从宫门口一步步跪到清宁宫，皇上哪能真的如此折辱老臣，只能半道上就给他请了起来。”

安心见她放下了碗，关心道：“公主可是没什么胃口，不如奴婢去拿些糕点来给公主？”

虞若拉住她，“不必了，你继续说说，然后呢？”

“皇上只要一说重话，他就啪嗒一声跪下去，一大把年纪了哭哭啼啼的好不让人心烦。不过皇上还是生气了，听哥哥说，连皇上平日里最爱的杯子都给砸了呢。”

虞若有些惊讶，“怎么会？”

安心怒气冲冲道：“还不是那老东西，竟然说出什么公主本就体弱如何能全怪小女皇上难道不怕寒了旧臣们的心。”

虞若倒是没那么生气，“他这也算是老糊涂了，爱女心切得口不择言，又或者仗着自己三朝元老，不把我放眼里罢了。”

“不过，皇上最后还是说，这事儿得等公主醒来由公主自个儿决断，您是没看到那老东西的脸，都给气绿了，倒是白做了那么久的戏。”

“他疼爱女儿，皇兄偏心我，人之常情罢了。”虞若又喝了几口粥，淡淡道：“把林茵小姐请进宫来，找个资历深的嬷嬷好好教教她礼仪吧。”

安心顿时开心了起来，笑盈盈地福神道：“是，奴婢一定静心为林小姐挑个尽心尽力的好嬷嬷。”

能入宫学礼仪，可是京城贵女们都梦寐以求的。如此皇恩浩荡，她就不信他林大人还能编出什么回绝的理由。

没道理她林茵差点坏了她一个多月的辛苦又害她病了三天，就这样轻轻揭过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定原叛乱，昨日皇上已经派秋世子和二公子带兵前往了。”

定原本是原国，无上皇打下原国之后改名定原，原国旧部这么多年来，复国之心一直未灭。

不过能动用秋家，看来这次来势汹汹啊。

“阿珣如何也去了？”她像是随口一问，漫不经心，眼帘却低垂着。

“听说这是二公子自个儿求的，也不知他与皇上说了什么，总之，皇上是允了的。”

安心突然又说道：“公主，你怎么只关心二公子？”

好似一根久落尘埃的琴弦突然被拨了拨，弹起的灰尘呛了虞若一脸，她有些尴尬和心虚，强作镇定道：“秋世子身经百战，哪里需要我关心。”

安心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虞若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被子上的暗纹，思绪飘飘荡荡，蓦然想起不久之前在山洞里他说的那句话。

火光映着少年精致而明朗的轮廓，他眼里盛着光，似是许诺一般郑重。

他说，簌簌，我会成为世间最好的儿郎。

原来，他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