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虞
作者:无山蕲 | 分类:古言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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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雪上月(一)
余光瞥见小魔王黑漆漆的脸色快到了爆发的边缘,伙计忙不迭叫道:“有有有,这个有。”
虞若立刻开心道:“那就来一盘!”
“就这样?”伙计没忍住问道。
虞若想了想,道:“唔,也对,一盘太少了,来两盘吧。秋珣你吃不吃?”
开玩笑,他堂堂秋家二公子向来锦衣玉食,怎会吃这市井粗糙之物!
秋珣矜贵道:“不必,你吃吧。”
两盘炸鸡腿很快上来了,虽是简单的炸鸡腿,却炸得外酥里嫩,香气扑鼻,虞若直接用手抓过一根就开始啃,嘎吱嘎吱的脆皮声让秋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香吗?”
虞若诚实地点点头,然后警惕地把两盘炸鸡腿往自己面前拖了拖,那眼神生怕秋珣抢似的。
少年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她,见她这个小动作嘴角抽了抽,嘟囔道:“你一个公主怎么喜欢吃这种东西,太不健康了。”
而且狼吞虎咽,生猛无比,嘴角还有亮亮的油渍,全然没有当初打他时的高冷矜贵。
这鬼丫头,就是喜欢装。
虞若朝他眨眨眼睛,吃完一根后习惯性地舔舔手指,理所当然道:“就因为不健康啊。我在月中谷的时候,老头总管着我,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吃,有一次我实在太饿了,就半夜偷偷溜进厨房,但是我不会做饭啊,我就只好随便炸了几个鸡腿吃,从那之后,偷吃多了,我就觉得炸鸡腿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了。”
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跟你说啊,吃炸鸡腿时配一杯风月冷最惬意了,可是月且歌觉得他的酒配炸鸡腿是暴殄天物,死活不肯给我,结果我就请他吃了一次,你猜怎么着,后来就变成了他天天提着酒找我吃夜宵。不得不说,月中谷的日子虽然无聊,但真是挺自在开心的。”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皮微微下垂,显出几分落寞的神情。
秋珣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现在觉得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还是在边关的时候。条件虽然艰苦,却比在这繁华的京城要自在得多。”
他宁愿他从来没有回来,那就能永远做那个潇洒自在、无拘无束的秋二。
可是不回来,也不会遇到她了吧,这朵养在深宫、明艳娇俏的帝王掌心花。
“对了,那天的刺客查的怎么样了?”秋珣懒洋洋地拨弄着发梢,随意道。
虞若把嘴里的肉嚼了嚼咽下去,才道:“不知道,这事交给皇兄了。”
“我说你这丫头心也真大,自个儿的命都不在乎,当初是谁说我的命我自己做主的?”
她的发丝落了下来,他情不自禁探身伸手帮她别到耳后,却听得少女轻轻柔柔的声音,“刺杀皇室,这是国事,我做不了主。况且秋珣,在京城里,有时还是不要太聪明得好,顺其自然地接受别人的保护,其实对彼此而言并不一定是坏事。”
她说完这番话,又扬起了眉梢,眼中波光潋滟,灿烂明艳,“唉,秋珣,你这么关心我,不是喜欢我吧?”
很好,那心底升起的淡淡怜悯与心疼被这欠揍的一句话打击得烟消云散。
“你想得美,本公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岂能便宜给你这不知礼数刁钻刻薄的鬼丫头。”
少年笑得明烈张扬,颇为自信,眼角都闪着太阳的光辉,斜斜地睨着虞若,看起来坦坦荡荡,当然,如果那红红的耳朵可以忽略不计的话。
时间悄无声息地在这个屋子里流淌,两人偶尔搭几句话,大部分时候都是虞若在吱嘎吱嘎地啃鸡腿,秋珣撑着头在一旁看着她发呆。
她动作行云流水,抓鸡腿,舔手指,一口就能撕下半腿子肉,腮帮子鼓鼓得像只可爱的小兔子。明明是这样粗鄙的动作,秋珣却不觉得讨厌,反觉得生动又可爱。
那目光由温柔慢慢化为惊诧,最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虞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都吃完了?”
虞若一惊,睁圆了眼睛,“你什么语气!你不会没带钱吧?”
“不是。”秋珣挠挠头,“你一个人吃了两盘?两盘诶姐姐,你的胃是什么做的?”
她低头看着光光的两个盘子,倒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吃你几个鸡腿你话就这么多,小气鬼。”
“说你两句又生气了,生气生气生气,成日里就会生气。”少年低声抱怨道。
“我生气还不是你气的。对了,你跟玉沉烟什么关系啊。”虞若漫不经心道。
少年的笑脸在听到“玉沉烟”三个字时忽然黯淡下去,她难得见他这般低落的神情。镇国公府的二公子秋珣,是嚣张跋扈的小魔王,是桀骜不驯的世家公子,是意气风发踏碎无数芳心的春闺梦里人。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他该是这般明烈骄傲如太阳般的少年郎。
秋珣睫毛颤了颤,忽然抬头直视着虞若,眼底的脆弱与希冀如初春的浮冰,他声音低低的,有不易察觉的颤抖,“鬼丫头,如果我不是镇国公府的嫡子,没有高贵的出身,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虞若抽了抽嘴角:“打你骂你……也算对你好?”
这家伙的脑子什么时候坏的?
“你不怕我,也不反感我。”少年认真地说道。
虽然她总是一副很讨厌她的样子,但是也只有她在他面前毫不伪装,她并不是真的讨厌他,只是骄傲的小公主不愿意在比她还嚣张的人面前示弱罢了。
“好吧,如果你非要把它当做我对你好的话。”虞若眼神躲闪着,不敢直面少年认真专注的眼睛。
“那你还会对我这样吗,如果我没有高贵的出身,甚至,”他咬着牙,轻轻道,“甚至,低贱。”
少年自我厌恶一般的语气让虞若心里莫名有些酸涩,她忽然笑了笑,拿过手帕细细地擦拭起手来,动作缓慢,姿态优雅,皇家的礼仪风范展露无疑,“我母后在生我时难产去世了,兄长身为嫡长子却不受重视,空悬的太子之位让他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我们兄妹两只能相依为命。我记得有一年,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内务府的炭盆却迟迟没送来,皇兄发了高烧,我让安心去传太医,安心回来后告诉我,贵妃娘娘病了,太医院所有的人都去她那了,她想去求父皇,却连门都没得进去。我只能自己去,我是父皇的女儿,我不相信他会对他的儿女不闻不问,可是我还没走到一半,就被贵妃的人拦住了,连一个小小宫女都敢对我疾言厉色。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无法指望父皇了。”